【羊城蘇家】第12話 找上門的麻煩
蘇良最近在酒吧里看見了很多生面孔。
留著鬍子的商業男，穿著暴露的妖嬈女，梳著爆炸頭的飆車族，還有鬼鬼祟祟的學生妹……都是些特點鮮明，在人群里很容易被記住的一些人。
蘇良覺得自己被監視了。
那只是一種隱隱約約，並不太靠譜的感覺——說不清楚原因，蘇良就是覺得這群人來路不明，形跡可疑。
偶爾蘇良抬起頭，總會和這其中的幾位目光接觸，對方或者會很快的轉移目光，或者會直視蘇良的眼睛。但不論是哪種，蘇良都從中感覺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
這些人來這裡的時間，彷彿也都是計算好的。但是這些人又似乎不是一夥——因為有的時候蘇良會發現他們在互相觀察。他們擁有著彷彿是被設定出來的人格，他們也都在儘力扮演那個角色，可能是因為太過儘力，反而讓蘇良覺得奇怪了。
蘇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患了疑心病。
最近是發生了很多事。蘇良也知道自己現在很缺乏安全感。但是像這樣隨意的猜疑顧客，真的是太不像話了。
嘆口氣，蘇良在心裡告訴自己——你只是想得太多。
「老闆，你最近好像沒什麼精神頭。」略顯昏暗的燈光下，吳鑫磊本就「精緻」的五官更加模糊不清，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個人形的晾衣架。
蘇良嗯了一聲，顯的心不在焉。
吳鑫磊從架子上取下幾個酒瓶。
甘露、百利、伏特加。吳鑫磊把這些依次倒入利喬杯中，又放入些不知名的粉末兒。
深褐色的酒液沉澱在最下如肥沃的黑土，金色的麥田在土地上隨風搖曳，當吳鑫磊點燃了酒液之後，便頓時又多了藍天。
吳鑫磊優雅的做了一個流暢的收尾動作，然後把酒傾倒在高腳杯之中。
「B-52轟炸機，請老闆品嘗。」吳鑫磊用無可挑剔的動作，把酒放在了蘇良的眼前。蘇良吃驚之餘，心裡隱隱有點感動——雖然平時自己這個下屬對自己各種蔑視，但是關鍵的時候，還是很關心自己的。
「算你小子有良心。」蘇良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那是十分辛辣的味道，在味蕾里爆炸，蘇良覺得真有種被轟炸的感覺。
「老闆，怎麼樣？」吳鑫磊彬彬有禮。
蘇良滿意的點頭:「不錯不錯，不愧是我選的調酒師。」
「既然如此,」吳鑫磊微微一笑，眼睛一眯，小到幾乎看不見:「那麼老闆，下個月給我十天的假期可否，我想和女朋友出去度蜜月。」
蘇良舉著酒杯，笑容滯在臉上。
該死的，把我的感動還回來！
「你有女朋友么？結婚了么？度什麼蜜月？」蘇良黑著臉，陰測測。
「雖然沒結婚……不過老闆你也知道的嘛，女人這種生物很麻煩的，如果不去她會很生氣，而那樣的話，我會很悲慘……」
「你確定麻煩的是女人不是你？遇見你這樣的員工，身為老闆的我才是最悲慘的。」蘇良把酒一飲而盡——味蕾在那一瞬間失去了知覺，蘇良從頭到腳一股電流經過，蘇良坐在那裡倒抽冷氣。
雖然這傢伙是個討厭鬼，但是調出的酒，還真是夠烈。
忽然，吳鑫磊用手指骨輕輕的敲了敲桌面，蘇良抬頭看向這傢伙的臉，卻發現這傢伙挑著眉，表情很不自然，正直勾勾的看著門口的方向:「老闆，我覺得我還不算是麻煩，真正的麻煩來了。」
蘇良順著吳鑫磊的目光望過去，酒吧門口，紛紛擾擾的走進來一群人。
這群人穿著怪異，頭髮被染成各種稀奇古怪的顏色，尤其是走在中間的一個彩發女人，有一瞬間蘇良以為天花板上的閃光燈掉下來砸在她的腦袋上了。
應該是附近的小混混，人不多，十個人，而且除了領頭的那個，其他的看起來都很瘦弱，應該不足為懼——如果他們不扛著斧頭的話。
蘇良扶額。
果然是麻煩上門。
領頭的傢伙長得虎背熊腰，手裡拎著斧頭——那斧頭起碼有十幾斤。在蘇良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就已經注意到了蘇良了。
在這一片兒，蘇良知道有一些混混在活動，但是具體的是什麼人倒是一點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這群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更何況是背著斧頭？
……
「老闆，打起來你有幾分勝算？」吳鑫磊彎著腰，在蘇良耳邊耳語。
蘇良嚴肅道:「十分之一。我可以把那個女的幹掉，剩下的九個就交給你……」
「……老闆，我賣藝賣身不賣命。」吳鑫磊聳了聳肩膀:「您自己搞定，加油。」
蘇良黑著臉轉頭:「你個混蛋，下個月的蜜月假你別想了。」
「……」吳鑫磊微微一笑:「之後您要是還活著，下個月我帶你去度蜜月。」
蘇良看著這傢伙，氣到發抖，最後千言萬語彙成一字精華:「滾！」
……
酒吧里有的人察覺到了這裡的情況，默默走開，但是更多的人，還沒有覺察，依舊在舞池裡瘋狂的搖擺。
然後，那個男人拎著斧頭，在人群中鎖定了蘇良，慢慢的走了過來。而他的小弟，則直接走到了音響旁邊，掄起斧頭，重重的砸向了還在咆哮的音響上。可憐的音響，僅僅是一次打擊，就發出一聲刺耳的悲鳴，徹底報廢了。
酒吧里所有的人，都被這聲突兀的巨響驚擾到了。越來越多的人靜止下來，疑惑於發生了什麼事。破壞了一個音響，那人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的穿過驚恐的人群，走向了其他地方的幾個音響，一樣的聲音，隔著相似的時間，以同樣的方式被破壞。而這些音箱的主人，卻只是坐在櫃檯旁邊，默默的看。
酒吧里的客人一會兒看看蘇良，一會兒觀察觀察這些鬧事的人。權衡戰鬥力之後，即便是一些和蘇良有些交情的客戶，也放棄了幫忙的打算。
所有人都在心裡默默地敬佩蘇良的臨危不亂。然而事實是，蘇良知道自己打不過這群傢伙，已經決定放任自流了。
不就一個店么，全砸了都隨你。
有錢任性，自己沒被砸就行。
……
酒吧里全部的音響都被砸碎，那領頭的男人，隨便扯過一個椅子，以一個很標準的流氓姿勢，坐在了蘇良對面一米半左右的地方。
「蘇老闆。今天怎麼沒看到楊來那小子來酒吧啊？不是天天都來的么？」男人陰陽怪氣，肚子上紋著的老虎不停的抖抖抖，看的蘇良想笑。
「我又不是他女朋友，他天天來我這兒幹嘛？」蘇良說完就後悔了——媽蛋，剛才就是聽吳鑫磊那混蛋一口一個女朋友，所以被洗腦了！果然，蘇良這樣的態度，幾乎瞬間惹怒了對方。
而酒吧里看熱鬧不嫌事多的客人們則已經激動萬分——蘇老闆，真男人！無所畏懼！豪氣蓋世！勇猛無敵！
「蘇老闆不會還不知道我是誰吧？」
蘇良似乎已經能夠聽見對方磨牙的聲音了，脊背上流下冷汗，心裡悲催的吶喊——蘇良啊蘇良，你就是嘴賤！
蘇良有一種即將成為對方磨牙棒的感覺。
「哦，那你是誰？」蘇良發誓，他是真的不知道這人是誰。但是他絕對不知道自己的語調充滿了多少輕視、有多麼挑釁，一直以來為人處世的神經大條，在這個時候成了激怒對方的導-火索。
蘇良這幅做派，顯然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看來不需要好好談談了。」男人站起來，俯視蘇良，一臉戾氣:「我本來以為，蘇老闆是個聰明人。」
蘇良有點無奈，聳了聳肩膀:「其實我是個聰明人，我是想和你好好談談的。」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已經談崩了。
「……」男人忍無可忍，這人真是各種讓人不爽！
無言的揮揮手，幾個小弟立刻衝上來，幾腳踢翻了幾張桌子，伸手又摔爛了幾個椅子，讓人心顫的斷裂聲此起彼伏，讓每一個人心生畏懼。客人們站在一起，有點騷動。其中一個男人壯著膽子，顫巍巍的問:「可不可以……先讓我們出去。」
「出去？」男人斜眼瞪過去，嚇得那人一哆嗦。只聽男人陰森森繼續說道:「去哪？鬼門關么？」
那男人嚇得連連搖頭，往後退了好幾步，隱沒於人群之中了。
男人哼了一聲，沒理會那個窩囊廢，轉過目光，再次直視蘇良。
手下的小弟們在拚命的砸著東西——水晶燈、桌子、椅子、櫃檯、酒瓶……總之除了地面牆壁天花板，所有的一切砸的動的都成為了他們破壞的目標。
所有的東西，全都被破壞到無法再修復的程度。而蘇良略微蹙著眉，雖然很不爽這些人的行徑，但卻好像完全沒到無法忍受的程度。
轉眼間，一半的酒吧已經被毀了。
「看來蘇老闆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啊。」男人似乎也看出了蘇良對於他們的破壞漠不關心，這和他的希望可不一樣，所以他怪笑著提議:「看來，還是得對你下手？」
蘇良心底暗罵，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那個……能告訴我究竟是為什麼？」萬事總有個目的吧？就算是混混，到這裡鬧事也是有個原因的吧？
蘇良覺得自己應該知道那個原因。
「楊來。上次他打傷我十幾個兄弟。」男人臉色變幻，冷漠的給出答案：「所以我也要廢了他的兄弟才行。」
蘇良一臉懵逼，指著自己：「哦，所以我是楊來的兄弟？」
男人卻選擇詭笑著沉默。
蘇良覺得自己是麻煩的磁鐵。不安分的員工是麻煩，死去的朋友也是麻煩，活著的兄弟依舊是麻煩……
難道，自己非得被這群混混揍一頓？為什麼？就因為楊來那小子經常來自己的酒吧？
老天，我憑什麼為那小子遭這個罪啊？
蘇良惆悵著，惆悵著，但是到了最後，卻還是無奈的做了個伸展動作：「求大哥留條命就行。」
他並不打算再說什麼了。只是下次見到楊來，說什麼也要把今天這筆賬算個清清楚楚。
……
「哎呦，這是什麼情況？」十分突兀的，從門口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蘇良，這是你酒吧里的特殊節目么？」
女人的聲音里隱藏著笑意，在所有人的耳邊飄蕩，語氣里有著完全不符合這裡緊張氣氛的輕鬆。
蘇良詫異的扭過頭，卻看到了一個絕對不應該看到的人。
那女人穿著緊身褲長筒靴，黑色背心配上皮衣，英姿颯爽。在她身後，三個男人緊跟著走了進來，看到酒吧里的情況，也都微微詫異。
女人走在最前面，長靴踏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接下來，她慢慢的從腰間抽出一把手槍，手腕微動，手槍在她的無名指上一圈又一圈的旋轉。
「這節目不錯，夠刺激……」這女人在笑，嘴角卻帶著一絲嘲弄，仰著下巴，蔑視的表情毫不遮掩：「但是呀，我不喜歡。」
「所以到此為止，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