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是叫容漓滾過去
竟是容漓!
商陸愣了。
慕衍和慕枳城都愣住了。
不止因為容漓突然出現,還因為她那簡單到粗暴的動作,一下一下將人往碗里摁,摁一下說一句道歉,都不帶停歇的。
何繁繁帶來的人見自家小姐被打,掄起拳頭上來救人,都被容漓一腳一個撂倒了。
她一腳踩在其中一人的後背上,將何繁繁的臉死死摁在雲吞里,湯汁肉餡被何繁繁的臉擠了出來,流了滿桌滿地。
容漓嫌惡地看了一眼,手上的力道卻不松,「道歉。」
容漓打架一向狠,下手沒輕沒重的,何繁繁一個侯府小姐,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也不敢再跟容漓犟了,哭著在雲吞碗里直嗡嗡。
容漓感覺衣袖一緊。她回頭一看,是商陸。
商陸臉色稍霽,他面對容漓一向溫善謙和,聲音不高不低,清潤好聽:「你這樣摁著她,她沒法說話。」
容漓挑眉,似乎才意識到,不情不願地鬆開了手。
沒有了桎梏,何繁繁渾身脫力地歪倒在地上,身上臉上沾滿了湯汁肉餡,尤其是臉上,雲吞雖不及剛端上來的熱乎,卻也是熱的,她這一臉砸下去,將臉都砸紅了,額上、鼻子、兩頰各有一坨紅通通的,看起來滑稽又狼狽。
慕枳城就不是個會給人留面子的,哪怕對方是個姑娘家,他也能毫不忌諱地嘲笑出聲。直到慕衍瞪了他一眼,他才勉強收斂。
可現在收斂已經沒用了,何繁繁已經聽到了他的嘲笑,感覺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又疼又怕,終於『哇』的一聲大哭出聲。
這還在大街上,方才幾人的爭執太過激烈,尤其是容漓動手的樣子又煞又狠,圍觀群眾也怕死,早遠遠躲開去了,是以全程圍觀的人並不多。
此時,見事態趨向平和了,還有一個姑娘一身狼狽可憐,自然又有人好奇地圍了上來,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這小姑娘咋啦,哭得這麼傷心?」
「被欺負了唄。三個大男人欺負人家小姑娘……」
「不是不是,是那個穿紅衣的姑娘打人啦,對,就是兇巴巴的那個。」
「……哎喲,不會是紅衣姑娘嫉妒人家有美男相伴,兩女爭一夫吧!」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商陸蹙眉,目光冷冷而視,不待他說話,慕枳城一腳先踹翻了長凳,暴躁得很:「渾說什麼呢!知道事出何因嗎就在這裡亂嚼舌根。你們這樣將來是要下地府拔舌頭的。」
圍觀百姓被慕枳城的暴躁嚇了一跳,本來不敢還嘴的,但聽他這麼一說,也都義憤填膺地跟他對罵起來:「欸,你這小哥怎麼說話呢!」
「明明就是你們欺負人,還敢這麼凶。」
「欺負人了不起是不是,沒人報官嗎,快去報官啊……」
七嘴八舌的,太吵了。
容漓有些不耐煩,眼角眉梢沾染不爽,她抬腳踹向何繁繁身後的木桌。
「砰!」
木桌被她一腳踹翻,上面的碗筷雲吞噼里啪啦摔了一地,發出巨大的聲響落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頭上,猶如一記沉悶的驚雷,炸得所有人頭皮發麻,再不敢發出一言,就怕她下一腳會踹在自個身上。
商陸扣住她的手腕,容漓一眼掃過去,黑幽幽的眸子像極了深夜裡的海,眼白染了血絲,殺氣騰騰的,誰見了都要怕。
可商陸不怕。他就這麼緊緊地扣著她的手腕,不似方才拉扯她衣袖時那麼的溫柔,一拉即分。
他在容漓看過來時沖她微微一笑,依舊是溫和清雋,就像一隻寬大而馨暖的手,一下一下,又輕又溫柔地撫平她的煩躁。
容漓抿抿唇,眉眼又冷又躁,只是沒有了下一步動作。
商陸笑得愈發溫和了,只是看向何繁繁時溫度降了九分,冷霜輕覆。他聲音輕輕的,卻讓全場的人都聽見了:「我們家漓漓的脾氣不討好,下手重了些,也算是給何姑娘的一個教訓。咒罵他人父親早死,我想這不該是德昌侯府的家教吧。」
一番話,即透露了容漓打人的緣由,更輕飄飄點出了何繁繁侯府小姐的身份。即向眾人道明了真相,也讓百姓們對幾人的身份稍有忌憚,不敢再關注。
不過竟然當著人兒女的面咒其父親早死?這姑娘怕不是腦子有病吧,是個人都不能忍好不好。
老百姓們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尤其現在人多,大家互相誰也不認識誰,遙遙對何繁繁一系列行為評頭論足一番就趕緊跑路,也不怕何繁繁秋後算賬。
商陸給攤主留下賠償的銀子,就將容漓拉走了。
容漓走之前,目光平淡的地看了眼何繁繁。
何繁繁一臉驚悚,連哭都忘記了,「你,你要干……」
容漓道:「記得道歉。」
何繁繁:「……」
商陸和容漓都走了,慕衍自然跟上,「何姑娘此番言論確實不妥,日後還請謹言慎行的好。還有,請記得向我叔父道歉。」
慕枳城看戲看得開心:「哈哈哈,不愧是我姐。你,記得道歉啊。」
「……」
去你媽的道歉!
何繁繁咬緊牙關,死死地瞪著容漓遠去的背影,眼裡迸射出怨毒的光芒。
「小、小姐……」
「滾,沒用的東西!嗚嗚,我的臉……」何繁繁都不敢碰自己的臉,一碰就火辣辣的疼:「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請大夫!一群蠢貨……等等,三公主呢?快帶我去找三公主。我被人欺負了,公主一定會幫我報仇的。」
……
還是那家小客棧,還是那個房間,還是那一扇窗,容漓一腳踩在窗櫞上,面朝天下財側身而坐,風聲微微,青絲飄卷。
隔壁的窗被打開,商陸側頭,看見容漓,心道果然。
容漓收回遠眺的目光,輕飄飄的落在商陸身上,略帶疑惑。
商陸低低一笑,聲音溫和,「看風景?」
容漓道:「嗯。」
商陸道:「好看嗎?」
容漓緊盯著商陸,姣好的杏眸微微眯起,勾唇而笑:「好看。」
也許是容漓的目光太過明顯了,商陸終於意識到她說的風景是何處風景,竟升起一股不自在,輕咳一聲,正要說話,就見一隻白鴿從半空中飛下,撲棱到了容漓身後慕衍房間的窗戶上,鬧出不小的動靜。
商陸和容漓齊齊朝那邊看去。
慕衍聽見動靜來開窗,白鴿先是歡快地繞著他飛了兩圈,才乖巧地落在他手上,咕咕地求撫摸。
慕衍輕笑,抬手滿足它的願望摸了摸,取出它腳上的信箋拿出來看,是許州傳來的。
見慕衍臉色有些變化,商陸隔了老遠問,「怎麼了?」
慕衍搖了搖頭,對隔壁的容漓道:「叔父回來了,要見你。」
容漓神色淡淡的,沒有絲毫起伏:「要見也得等我回許州。」她又不是白鴿,撲棱撲棱翅膀就能飛回去。
多想無益,睡覺睡覺。
……
三日後,許州,慕家書院。
一到家門口,慕衍先感覺到不對。還來不及細想,管家喜伯先從府里迎了出來,給四人見禮:「大公子,陸世子,二公子,容小姐。」
喜伯來得太巧,好似專門等著他們回來一樣,慕衍問道:「喜伯,怎麼了嗎?」
喜伯隱晦地看了容漓一眼,道:「榮親王世子和三公主來訪,要、要見容小姐。」
慕衍一怔,回頭看了眼容漓,見她柳眉微挑,似乎也有點意外,不免更奇。慕枳城都湊到容漓身邊問:「你還認識榮親王世子和三公主?」
容漓將自己認識的人拉出來溜了一圈,好像沒誰的臉能跟這倆人對上的,於是理直氣壯的:「不認識,不見。」
「這,恐怕不行。」喜伯為難地弓著老腰,道:「大爺、夫人還有二爺都在大堂處,二爺讓容小姐回來了,過去一趟。」喜伯沒敢說三公主身邊有個姑娘,是叫容漓滾過去的。
見喜伯搬出了慕鎮南,容漓是非過去不可了,商陸便道:「教習去葯廬多日方回,我也該過去問個安。你陪我去吧。」最後一句是對容漓說的。
容漓擰眉,有些不耐:「煩。」到底沒有反駁商陸的話,是同意隨他去大堂了。
「父親母親也在大堂,合該我們也去給二老請安的。」慕衍出聲提議。
大哥說什麼就是什麼,慕枳城當然不會反對。
喜伯見狀,連忙在前面為四人帶路。
這是容漓第一次來慕府大堂,這大堂比上次接待她舅舅舅媽的會客廳要正式得多,堂外守著幾個人,個個腰間配刀,神色嚴謹肅穆,猶如出鞘的劍,鋒芒畢露,讓人望而生怯,避之不及。
慕衍帶著弟妹目不斜視走來,並未曾多賞這些人一眼,好似他們並不存在一般。
走到門口,他們將慕衍等人攔了下來:「站住,所來何人?」
「雲刀。」大堂內緩緩傳來一道男聲,這聲音清凌凌的,聽之如泉,容漓覺得有些耳熟:「是陸世子。」
雲刀似乎才認出走在後面的商陸,躬身拱手,讓開了路。
商陸在同容漓說話,不曾看他一眼,四人一同進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