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留墨齋下藏高人2
陸機連忙緊趕幾步,上前撿起劉存善扔在地上的燈籠攆進桃花林。只見劉存善手上擰著一個人,腳下還踩著另一個。陸機也氣喘吁吁的趕了過來,見此情形,忙問道:「這是如何?」
「想必是兩個小蟊賊。」劉存善回答道:「真是膽子不小,連太常府內院都敢闖進來。」
「饒命,饒命,大爺饒命啊!」地上那人不住求饒,「小的倆不是蟊賊,也不想盜取任何錢財,只是迷了路徑,不小心闖入了貴府。」
「儘是鬼話,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在太常府內遊盪,還說不是盜賊?」劉存善腳上用力,只踏得地上那人差點閉過氣去。「快說,你二人是受什麼人指使,到這裡來到底是有何企圖?老實點回話,免得自討苦吃。」
「大爺……您……行行……好,」地上那人被劉存善踩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地說道:「好歹將腳拿開,小的才能出氣兒回您的話……」
陸機舉著燈籠細看,卻見這兩人都是十二三歲的半大小子,被劉存善扭在手裡的這個,身形瘦弱,長發遮住了臉頰,看不清眉目。地上那個穿著一身寬大袖袍,也是蓬頭垢面的,此時正被劉存善踩踏得直翻白眼。陸機見他二人不似盜賊,便對劉存善說道:「這兩人是孩童,劉執事且將腳放開,先聽他如何說。」
劉存善鬆開兩人,又從陸機手中接過燈籠,這才慢慢問道:「小兒,快說,你兩人半夜三更在太常府內院鬼鬼祟祟,到底所為何事?」
那個瘦弱的聞言,雙手不停地在胸前比劃,左手指著自己的嘴巴,右手摸著自己的肚子,嘴裡發出「呀呀呀」的聲音。
陸機、陸雲與劉存善正疑惑,另外一人似乎這才緩過氣來,小聲稟道:「大爺,我這兄弟是喑人,不會說話。」說完,他起身拉了一下不停比劃那人,指了指他的嘴巴和肚子,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人見狀,立馬安靜了下來。
「我這兄弟肚子餓得難受……」說著,這人竟語帶哭泣,斷斷續續繼續道:「我兩人真不是盜賊,我們是被惡人拍花子拐賣到此地的童孿。日間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又被惡人給追上,慌不擇路便闖入到貴府之中,本想等到晚間先在貴府里尋點吃食,然後再逃出去,不想剛一出藏身之所,便被大爺您給逮住了。大爺,小的說的句句都是實話,求您老開開恩,饒恕了小的哥倆吧。」
劉存善舉著燈籠往這兩人臉上一照,便知他二人所說的並無假話。這不正是日間在銅駝街上,引起劉琨與衛將軍楊珧府上管事楊世謙爭鬥的那兩個逃奴嗎?見是他二人,劉存善便笑道:「好你兩個豎子,什麼地方逃不得,偏偏要躲進太常府中?」說著便又將方才張煒與張華所說的,劉琨當街滋事鬥毆一事再詳細說了一次。
「這倒是巧了,」陸雲笑道,「原來劉越石便是為了你二人,與衛將軍府中豪奴爭鬥?如此說來,我倒要好好查問查問你二人了。看看劉越石到底是英雄豪傑仗義救助孤弱,還是毫無心智被小兒矇騙?你二人聽好了,若有半句假話,我不將你二人送去府衙,也要將你二人送回衛將軍府中去。」
「相公爺,」劉存善沉吟了一下,突然出言攔住陸雲道,「這可萬萬使不得啊。」
「有何使不得?」陸雲滿不在乎的說道:「我就是要打劉越石的臉,出他的丑……」
「士龍,」陸機見陸雲似乎想揪住此事不放,「怎能如此胡鬧?」他挨著地上兩人近,早聽見他二人肚子餓得咕咕叫,便對劉存善道:「劉執事,我們先帶這兩個孩童去膳房尋些吃食來,再問不遲。」
五人到了膳房,劉存善隨便尋了三四個干硬的胡餅,遞給藍風兄弟二人,這才對陸雲道:「相公爺,此事卻是伸張不得呀。」說完見陸機、陸雲還是不解,又道:「今日白天,老爺遣小人隨公子去臨晉侯府中辭宴,回來的道上就遇到尉府主薄劉琨,與衛將軍府中管事因這兩個逃奴爭執毆鬥,小的看那劉琨一邊鬧一邊不嫌事大,不但報了自己名號,還死活扯上了衛尉石崇。相公爺,您道他這般做,到底是什麼緣故?」
「劉越石粗俗好名,他將這事情鬧大,一來是想搏一副救濟孤弱的名望,二來,便是想在衛尉石季倫跟前邀功罷了。」
「相公爺,小人卻不是這般想的。」劉存善見他二人仍是疑惑不解,便解釋道:「那劉越石是朝著臨晉侯府方向去的,小人如果猜測得不錯,他定然也是和小的一樣,奉了家主之命,前去臨晉侯府中辭宴的。」
陸機在旁聽著,十分佩服劉存善地精細,他思索片刻,緩緩問道:「此事我還正想問你,臨晉侯宴席,張公為何要辭掉啊?」
「老爺和石崇都是久歷政事,大約一樣已經看出臨晉侯楊公官位不穩,可能旦夕會有禍事,此時不想與楊家糾葛太深。劉越石大概也知曉此事,所以便在大街之上,故意扯著衛尉的名號與衛將軍家來惹出事端,這衛將軍可是臨晉侯的親兄弟吶。」
「要按你這麼說,劉越石竟然還有如此心智?」陸雲似乎不信,繼續道:「劉執事,這兩個小兒該如何處置?是否需要回稟張公?」
「不必了,讓他二人吃飽了,天明之後再攆出府去便是。」
他幾人在膳房正說著話呢,便聽外面有人輕扣房門,「兩位相公爺和劉執事在裡間嗎?」說著便進來一個雜役小廝,「老爺在留墨齋三樓露台,說是請兩位相公爺過去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