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放心
欖元村比平西村建設的好,聽聞他們村長是京城裡大戶人家的旁系。
親眼見著旁邊漂亮便民的建築,喬姝欽佩的點點頭,這村長果然是用了心的。
她今天換了身乾淨的裝扮,欖元村沒見過她的人倒真沒把她和那傻子聯想到一塊去,路旁還有地里回來的少年看著她一動不動紅了臉頰。
喬姝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到了「尚書閣」。
尚書閣是方圓幾百里村莊中最好的書塾,連續幾年出了數十個秀才,前年還出了位探花郎。
其地勢傍山而成,巍峨聳立,頂部如有沖雲之意,離得近了便能聽見裡面的書聲琅琅,少年求學,端著一襲風清明月,揣著的都是國之棟樑的希望。
喬姝在書塾旁的小茶攤點了杯茶,尋了把凳子坐下,快至日落時分書塾的大門終於打開,熙熙攘攘的藍白相間衣裳的學子才從裡面出來。
喬姝站在大門不遠處的左下方,路過的學子和旁邊的同學說著話,時不時地打量她一番。
喬君然一眼便看到了她,他今日也穿了尚書閣的弟子服,右手扁平華順的垂下也遮不住他通身的君子氣息,大概是因為右手不好用,頭上的布衣抹額扎的比旁人鬆散,眼中微有流光閃動。
他腳步加快,身旁的好友宋習知驚訝道,「喬兄,外間不會是平西村那個愛坐花轎的喬傻子吧?」
喬君然並未答話,喬姝睜著亮晶晶的大眼沖她擺擺手,他走過去有些疑惑的道,「今日怎麼來這了?」
喬姝察覺到他身後的少年郎厭惡的目光,像是沒看見似的把手裡最後一塊餅遞給喬君然,「我出門逛了逛,正好到這了,就想著和你一起回去。」
她蔥白的指尖因為寒氣更加沒了血色,額頭的碎發已經有些服帖的垂在耳後,看樣子就是在外面待了很久。
喬君然沒接她的餅,「回家吧。」
宋習知防備的盯著喬姝又忍不住搭話,「你手裡的餅是哪買的?」
那餅面黃燦燦的,隔著紙袋都能聞到香味。
喬姝彎彎眼,「這是我們家自己的,外面買不著。」
宋習知睜大眼看著一旁的喬君然,「喬兄,你居然還會烙餅?」
喬君然抿著唇沒答話,喬姝想到他烙的「鐵餅」,臉上的笑意更大了,她將手裡的餅遞給宋習知。
「你要嘗嘗嗎?」
話音剛落,她似乎察覺到了旁邊一束略帶幽怨的目光,喬姝抬起頭,喬君然站在原處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宋習知對喬姝是有意見的,他的喬兄知識淵博,有過人之姿,卻蒙難廢手殘眼,被迫娶的妻子還是個掏錢的無底洞。
「你休想這樣收買我,哦,我知道了。」宋習知一雙眼圓圓的睜大,「你又是來要錢的吧,喬兄的錢都被你花光了。」
喬姝收回手看著他像炸毛的貓一樣拉住喬君然苦口婆心的念叨,「喬兄,你萬萬不可再仁義到把錢都給她了,先生說了下月初三的那次堂試可是由縣裡的縣太爺親自來督考,若是考上了就能做縣太爺之子的伴讀了,你的錢可要留著報名。」
做了縣太爺之子的伴讀眼界肯定比待在村裡要強,喬君然皺皺眉,沒答話,只是看了一眼喬姝手裡的餅,「走了,回家。」
喬姝把餅裝起來,樂呵呵的跟上前。
宋習知越想越有危機感,他跟在兩人身旁用力盯著喬姝,他一定要保護好喬兄,切莫讓他又將銀兩被這喬姝騙了去。
宋習知畢竟不住在平西村,分開時他再三囑咐喬君然一定要考慮堂試之事這才離開,喬姝踩著他的影子往家走,「你可想去參加那堂試?」
聽宋習知的意思,堂試報名需要一兩銀子,也就是一千文,喬君然平日抄書大概能拿三十個工錢。
喬君然搖搖頭,喬姝暗暗握緊雙拳,「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把錢湊夠的。」
家裡男人學業好,別說一兩銀子,她砸鍋賣鐵也得讓他學上了。
喬君然看了一眼她的小拳頭,語氣淡淡,「先生說過了,我如果願意,可以免費入試。」
喬姝微楞,這才反應過來,喬君然的意思是他可以考但是並不想去。
「為什麼,你不想去做伴讀嗎?」
喬君然一言不發,他望著眼前即將墜山的落日,單手覆在背後,挺直的影子被拉的細長。
他像在看山,又像在看山外的世界。
喬姝眼底微動,她把腰間的擀麵杖抽出來,另一頭塞在喬君然的手裡,學著他剛剛說的話,「走了,回家。」
天色有些黑時兩人才走到平西村的村口,老大爺正清理著牛車,看見她回來將帶回來的胡蘿蔔遞給她,「小女娃,這個給你,明天來坐車,大爺不收你錢。」
喬姝笑眯眯的道謝接過,看著大爺的牛車若有所思,「大爺,你每天都跑哪?」
「人老了,種不了地,就只能跑個牛車,我早上先去趟欖元村,回來就跑一趟縣裡。」
去欖元村?喬姝眼光微亮,「多少錢一趟?」
「欖元村比縣裡方便,過去兩文一趟。」
喬姝把腰間的小荷包取下,「大爺,這裡有三十文,你先收下,日後這半個月便幫我把我家讀書的送過去,他早上直接來牛車這找你。」
她指了指身後的喬君然,大爺原本不肯收,見喬姝要走了這才樂呵呵的收下錢答應下了。
夜已經黑了,喬君然看不見只能聽見聲音,待到擀麵杖另一頭被人牽引著走動,他才開口,「不需要這麼麻煩,清晨我視物無礙,可以步行。」
「到了冬天,天亮的都晚,你得多睡會兒。」喬姝掂了掂手裡的胡蘿蔔,「好了,平常我坐花轎還浪費了你那麼多錢呢,我們快些回家,我給你煮胡蘿蔔湯。」
夜色漆黑,喬姝走在前方,沒有看見身後的人聽見胡蘿蔔湯驟然僵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