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離別,最長情的告白
「你到底是誰?」
他仍想不明白,獨自囁嚅愣神著。
不過,就在他愣神的一會兒中,殿門像是被狂風驟雨襲擊一般,「砰」地一聲,洞門大開。
忽而,一個人影如同雷霆萬鈞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竄了進來,轉而到了他的面前。
那人很是欣喜,幾乎黑黢黢的臉色,都將要遮掩不住那像是開在兩鬢的腮紅,氤氳引人。
他緩緩開口,問那人。
「你這是怎麼了?我看你怎麼這麼開心。可是遇到什麼喜事了么?」
「嗯,確實是遇到好事了,不過……」
那人頓上了一頓,故意賣著關子說。
「不過什麼?」
他看著像是被這個有點吸引人的關子給吸引了,然,則不是,事實上,真正吸引他,讓感到好奇的,不是別的,正是開在那人兩邊欲含苞待放的兩朵紅暈。
他不免在想。
「究竟。什麼樣的事能讓他這麼開心?以至於臉上那倔強的暗黛之色竟出奇地顯露出了星星斑駁的紅暈。」
「你先猜上一猜,若是直接告訴你,卻是無任何趣味可言了。快!」
那人語氣中的激動之色,愈來愈烈,如在烈火中滋滋作響的梧桐木,如在暴風中啪啪碎裂的忘情水。
「莫不是陞官了?」
他淺淺一問,懷著滿是疑問的神情。
那人卻搖了搖頭。
他再問。
「莫不是發財了?」
依舊是搖了搖頭。
他接著問。
「莫不是有意中人了?」
仍舊是一陣陣的搖頭,像極了撥浪鼓,和他猜想到的一般無二。
「那我就猜不出來了,我認輸了,你說吧。」
他實在是沒心情,也同樣沒思路繼續猜下去了,只好認輸讓那個人自己說出來了。
「好吧,好吧,真是沒意思。」
他漸漸地生出了一些無奈,一些不耐煩,和一些無趣。
「不過,不過那不是我的好事,而是關於你的,你不是想要出宮么?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出宮。」
「真的?你說的可是真的?沒有騙我?」
他已經按耐不住自己心裡的激動,迫切地想要讓那人告訴他,這不是一個夢,也不是一個謊。
「我何時騙過你?對吧!」
那人說的很平常,但平常一種彷彿又多了一種不平凡的感覺,就如同和煦的春風,輕輕掠過湖面,帶走了涼意,帶來了漣漪。樸素奢華,簡單雍貴。
「那我如何才能出宮?何時才能出宮?」
他依舊是有些慌張,激動,而那些感覺也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有過一絲的改變和縮減,不知為何,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
「不必過於激動,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兌現對你的承諾,這次來找你,不光是為了要告訴你這個好消息,也是要通知你一下,問一下你準備好計劃了么?」
那個人對他的回答,滿懷期待,就好像他的回答決定了一切,就是一切一樣。
「嗯,我早就準備好了,一直銘記於心,不敢忘記。」
他滿懷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順便將自己的下巴微微抬起。
「那就好,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到時候只要等待一個時機便可。」
那個人對他說。
「時機?那是何時?究竟是何時機?」
他仍舊追問著他,不曾閑下來一下,也不敢閑下來一下,生怕只要一停下來,就會是一輩子的錯過。
「這個我也不確定,無法給你個準確的日期,反正無論如何,你只要知道你可以出宮,可以去找她的就行了,知道么?」
那人對他意味深長地說,語氣之中彷彿也蘊含了數不盡的無奈和無可奈何。
「嗯,我知道了。多謝。」
他對那個人鞠了一躬,表示無盡的感謝。
而那個人卻只是將他扶起,拍著他的肩頭,淡淡說到。
「你我兄弟之間,不必如此客氣。這『謝謝』兩字自也是用不著。」
「嗯。」
他們兩個人,緊緊的抱在了一起,而那種緊緊的程度還不是一般的緊,而是,異常的緊。
緊緊地將兩個人拴在了一起,緊緊地將他們連成了一個人。
一半是李義陽,
一半是王賢豐。
「好了,別再抱了,再抱我就要暈了。咳咳咳……」
王賢豐實在是忍受不了(liao)了,吃力地對他說,讓他放開自己。
「不好意思,有點太激動了,力道控制地不好。哈哈哈……」
他把王賢豐鬆開了以後,撓著頭,不好意思地對著王賢豐說。
「哎,我真是被你折服了。算了,既然這事情也告訴你了。我也該去幹活了,剛才聽到可以讓你出宮的消息時,我比你更開心。第一時間就趕來告訴你了。
王賢豐說著又往他的耳邊湊了一湊,幾乎是緊貼到他的耳朵上了,王賢豐接著說。
「我小聲告訴你啊,不要告訴其他人啊,我是偷偷跑出來的。吳仕仁還不知道,估計知道了以後,指不定又得想出來什麼新的招數來對付我呢。所以,我先走了,晚上回來以後再好好商量一下,在這段時間,你也要好好再完善你的計劃啊,別到時候出了宮,找不到她,救不出來她,那就白忙活一場了,不值得,記得啊,走了。」
王賢豐一邊說著,一邊走了出去,在開門的瞬間,似有一陣花香傳入,似有一個人影若隱若無地出現在他眼前。真的好美,好美。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他在聽完了王賢豐的話以後,如恍然大悟一般。他明白,原來,最為現實的事情原不是如何出宮,而是,如何找到她,救出她,安頓好她。
顧不得想那麼多了,安頓的事情,還是有些遙遠,且珍惜當下,思索找人救人為上。
「看來,這路還是頗有些坎坷的,不過,為了你我還是會賭一把的,等我。」
他暗自下決心說到,聲音雖有些輕,可語氣卻異常堅定。
忙碌的生活總是過的很快,快得都讓人幾乎沒什麼感覺,一轉眼之間就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藹藹的薄霧輕輕浮起,遮住了光輝,掩埋了晚霞。粼粼的湖面,漣漪一片,柔和婉寧。垂柳的身影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模糊。抬頭仰望,不知何時,點點星光已替代了夕陽,停滯在天邊,流淌在心房。
「怎麼樣了?你的計劃完善了沒?」
一個有些疑問又略帶些渾厚的男人聲音,在不經意之間就傳入他的耳中。他回過了神,看著面前的人,肯定地告訴他說。
「嗯,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就差你了。你那邊準備的如何了?好了么?」
他用同樣疑問的語氣,反問他道,目光中顯露出無盡的期許和憧憬。
「嗯,準備好了。六月中旬陛下要去泰山封禪,肯定會有很多人護送其旁。到時候,我就給你安排個什麼游散職務,一般也用不到你,若無天大事情出現,就是誰也發現不了你。」
王賢豐仔細向他闡述著計劃,不厭其煩。
「你到時候就趁那個時候混亂逃出宮去,再也不要回來。知道了么?」
王賢豐的語氣有些哽咽,眼角處在不自覺之時,竟冒出幾滴水珠。為了掩飾住其心裡的不舍,王賢豐果斷地別過了頭。
「這恐怕是咱們最後相處的一段日子了?到了那天以後,我們今生都可能再也無法相見了。」
王賢豐再也抑制不住心裡的悲痛和傷情,眼淚嘩嘩地順著臉頰直向衣襟處,脖頸處流去。
「不,我真的有點捨不得你,若不是因為這造物弄人的話,我是無論如何也不願跟你分離,好兄弟,你可知?你可知……」
王賢豐抽噎地說不出話,彷彿一切的捨不得和不捨得都隨著那一灣流水向東流去了。
然,王賢豐仍強壓著心中的痛苦和哽咽,復又說到。
「你可知?我真的不願意騙你,也同樣不捨得讓你以身犯險。可這件事只有你能去做,而且,也只有你能做到。若……」
王賢豐的哭泣凝住了,神情凝住了,語言也凝住了,不知為何,往下的話,他說不出口,亦或者是說的不清。
那句話是這樣的。
「若你知道了真相以後,可還會像現在一樣奮不顧身,你可會後悔……」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不必擔心,我如果可以的話,會回來看你的,哪怕萬物阻隔,仍擋不住我與你之間的情誼。」
他有些用力地拍著王賢豐的後背,彷彿在傾瀉心中的悲憤,亦或是寄情於這言語,這情義之中。
王賢豐也很是感慨,真真的投入了情感,眼淚方才還是如綿綿細雨,如今卻像是經歷了天翻地覆一般,似瓢潑大雨向四面八方傾瀉開來。
夏日的水,果真是不可能太溫柔的。
此時的他,再也顧不上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的話了,他的心頭只記得他就快要和李義陽永遠的訣別了。只記得一句「傷到心底眼淚,自是止不住。」李義陽自也是萬分悲痛,壓抑痛苦之情絲毫不弱於王賢豐。
真正的男子漢,不是膝下有黃金,而是懂得和明白,應該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方,對合適的人,流合適的眼淚。
可見,對男子漢的理解又多了一番解釋啊。
隨之,
悲傷,哽咽,痛哭,流涕。
一番折騰之後,疲累的兩個人還是依依不捨地倒下了,倒在了一起。
相擁而眠,只是悲傷之餘的一個小插曲,改變不了什麼,同樣也彌補不了什麼,畢竟,曲終了,人最終也還是要離散的。
夜晚真的好寂靜啊,好像什麼也沒有,聽不到聲音,聞不到蟬鳴。
花開了,
花落了,
你,
知多少?
是否也覺得,
花開花落的聲音,
很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