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回國
顧安好到的時候，正是吃晚飯的時候，發福的俄國大媽用帶著口音的俄語調侃著陸雲淺，「陸，你的乖乖女兒又來看你啦！」
陸雲淺露出幸福又心疼的模樣來，她一臉憐惜的看了看顧安好，語氣特別溫柔，「不是說了這周不用來看我嗎？我在這裡挺好的。」
顧安好坐在了一旁，「就是突然想來看你了呀。」
她像個小女生一樣，依偎在媽媽的身旁撒著嬌，引得一旁只有兒子的俄國大媽羨慕得不得了，急切的追問著，「陸，你的女兒什麼時候準備談戀愛啊，我們這一票人的兒子都排著隊在等呢！」
顧安好雖然對俄語算是沒什麼天分，但這些也能聽個大概出來，她有些臉紅，「阿姨您說笑了，我哪配得上您家的兒子呀！」
其實在座的俄國大媽們心裡清楚得很，人家說配不上那是實打實的謙虛了。
膚白貌美，身材又好，典型的東方美人，更何況還是那麼努力的畫家，憑藉著自身的本事，硬是一個人負擔了她媽媽昂貴的醫藥費。
美麗又善良還孝順的人，現在可不是那麼好找了。
要是這樣的女孩，總說自己配不上，總是如此的謙虛，或者是說不想談戀愛不想論婚嫁，想再配家裡人幾年，那大概就是心裡住著一個特別優秀的人，優秀到百分之九十九的普通人，都不會入她的眼。
等一票俄國大媽散去了之後，陸雲淺才憂心忡忡的詢問道：「安好啊，學業固然重要，賺錢也同樣重要，但媽媽還是希望能看到你找個依靠，找個好歸宿。」
「媽，我才二十齣頭，你就想把我往外面趕了？」
顧安好吹鬍子瞪眼的模樣甚是可愛。
「哪有！我就是希望，你不要只顧著我，好歹你也要顧著你自己的，對不對？媽媽啊，已經拖了你的後腿了，心裡愧疚，真心的希望你能找個好依靠，讓你不那麼的累。」
顧安好往陸雲淺的懷裡拱了拱，「媽媽才不是我的後腿，媽媽是我活在世上的動力，是我努力的動力，是我畫畫，畫到疲倦了的時候的芳香劑，一聞，便渾身都是勁兒。」
陸雲淺撫了撫顧安好的臉頰，「你個小丫頭，嘴倒是甜的不得了，也不知道以後哪個幸運男人能娶到咱們家的小蜜罐。」
顧安好扯了個笑容出來，滿腦子，竟都是莫非墨那張硬朗的側臉。
於莫非墨而言，顧安好不是蜜罐，她是一瓶毒藥，想到這，她的心裡，滿是心酸。
抬腕看錶，要去機場了。
「媽，我還有幾幅畫要畫，改天再來陪你好不好？」
陸雲淺點頭，「好，好，你先回去，記得別忙得太晚了，注意身體。
等媽媽好點了，就出院去陪你。」
顧安好笑著起身，卻是心事重重的從醫院離開。
聖彼得堡本來就空曠，去機場的路上更甚，顧安好往著窗外的風景有些失神。
直到司機提醒她到了機場，她這才恍然，從包里拿出錢，「謝謝，不用找了。」
聖彼得堡機場，國際航班等候區里，顧安好買了一杯咖啡，將零錢整齊的放在了錢包里，隨後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
熱咖啡還沒來得及喝，她的思緒就被拉到了四年前的時候，也是在這裡。
七個多小時的飛行時間，一下飛機，陸雲淺就被送上了等候在外面的救護車上。
看著擔架被抬上救護車的那一刻，她以為自己的心裡，應該滿是解脫的。
可現在，回想起來，她的心裡，哪裡是什麼解脫啊，全部都是不舍，和不願面對。
那時的她，才領悟到，能夠選擇，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本來，她是可以在留在艾瑞斯學院和去列賓學院之間選擇的，但最後，她不得不遠赴他國，來到列賓學院。
人活著不就是這樣嗎？從一個一個死胡同里，艱難的走出來，滿頭大汗，淚灑衣領。
「A447航班提醒您，前往海城的旅客請登機，前往海城的旅客.……」
空姐甜美標準的俄語，比帶著口音的俄語舌頭還要往上卷那麼一些。
顧安好輕顫了一下，拿起座位旁的手提行李，起身準備登機。
同樣的機場落地窗外，一架架飛機在跑道上助跑，飛向夜空。
她曾經想過，在這種時候，她會是去歐洲比賽，去東南亞度假，但她沒想過，居然是回海城。
登機前，檢票的空姐在查看過她的機票跟護照之後，甜甜的祝福了一句，「旅途愉快，一路平安。」
她不敢奢求旅途能有多愉快，她只希望，這一趟，能夠平安無事。
當飛機攀登上最高空的時候，顧安好拿出了記事本，打開了小燈，娟秀的字體格外的好看。
『明明，身體在抗拒，可是心裡卻很誠實。
明明，知道不能回去海城，偏偏會安慰自己，沒事的，只要夠小心就行了，海城幾千萬人口，我們肯定不會遇見。
不是沒想過，在海城被你遇見會是什麼後果，但就是，固執的想要短暫的和你呼吸著同一天空的空氣，想要離你近一些。
雖然，這些，一點意義都沒有。』
筆落，一滴豐盈的眼淚重重的落在了記事本上，染污了一片娟秀的字體，字與字之間，開始有些模糊……
合上記事本之後，顧安好淺淺的睡了過去。
夢裡，她躺在荊棘園的沙發上，莫非墨笑著輕撲了過來，他溫柔的吻，淺淺的親吻著她的額頭，她的鼻尖，她的唇，還有她耳邊掉落的淚。
凌晨三四點的海城機場，沒了白天的人來人往，路過的旅客皆是滿臉的倦容。
行李帶旁，有個戴著墨鏡的女人，一頭捲髮披散在肩膀上，本來精巧的臉就被墨鏡遮住了一大半，披散的捲髮更是擋住了她的側顏，顯得她的臉頰越發的小。
行李傳送帶上，那個銀白色的行李箱眼看就要轉到她面前的時候，一旁玉樹臨風的男人主動請求幫助她。
非常紳士的替她將傳送帶上的行李拿了下來。
顧安好有些被打擾到了的感覺，但對方卻是一番好意，她只能笑著道謝。
對方將行李遞給了她，一臉想繼續和她溝通的說道，「你好，我叫程飛揚，剛從洛杉磯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