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弱者的自知之明
夏凡很擔心沈幼夕的境況，尤其是當持續不斷的爆炸聲和反常的雷擊頻繁出現。
「等等，你去幹嘛？」
將夏凡安全帶離事故街區的刀疤男子，抓住了要往回跑的夏凡。
「我……」夏凡突然停住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男子深深地看了兩眼夏凡，說道：「剛才的那些人裡面，有你認識的人？」
「嗯。」
夏凡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這樣啊。」男子鬆開了他那孔武有力的手，臉上浮現出理解的表情。
「可你就算過去了又能幹什麼？剛才的場景你也看到了，過去之後是打算躲在一邊無能為力的看著他們被殺，還是打算像個熱血白痴一樣衝上去送死？」
男子的靈魂拷問讓夏凡的神情變得十分複雜，羞愧，不甘，但更多的是急躁。
「那你說怎麼辦？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在乎的人去死嘛？」
夏凡情緒激動地拋出反問，其實他心裡很清楚自己這是在無理取鬧，但他現在需要一個宣洩的借口，來安撫內心深處的不安與無助。
一年下來的接觸，他是真把沈幼夕當作了家人，從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父母關愛只能在祖父母關懷下成長的他，對親情尤為的珍視。
「你當然可以做些事，但也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趨於理智的事情，比如報個警什麼的，雖然沒什麼用，但也盡到了你的義務，不是嘛。」
「可這麼做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也改變不了什麼！」
「是的，什麼也改變不了，但誰讓你是個弱者呢！毫無力量只是個普通人的你除此之外又能做什麼？看開點少年，這是這個世界的常態，也是絕大多數人的悲哀，身為弱者的你們無法自救或者保護他人，只能希望被強者所救以及被他人保護，這是不爭的事實，你們別無選擇。」男子遙望著遠處衝天的火光淡淡地說道。
夏凡低著頭陷入了沉默，半晌之後，他幽幽地說道：「不，我還有選擇。」
「哦？！」男子突然來了興緻，一臉好奇地微笑道：「說說看，什麼選擇？」
夏凡抬起頭看著男子，伸手指著他：「你。」
男子不解地皺眉：「我？！」
「你很厲害。」夏凡回憶著與男子在一起時的方方面面，從帶著他像靈猴一樣跳躍在樓宇之間，到違反常理的在墜空的碎石中將他救起，無論是身體機能還是運動技巧都絕非常人可比。
男子眉梢一挑，輕笑道：「然後呢？」
「我求你，幫我。」
夏凡說這話的語氣很平靜，完全不像是一個有求於他人的樣子，反而更像是被求助的人。
「呵。」男子看著認真的夏凡，輕蔑一笑，「幫你，憑什麼？」
「條件隨你開，只要我有的。」
男子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狠戾與陰冷，一種屬於嗜血猛獸的氣息從他身上迸發出來，與之前給人自來熟的印象完全判若兩人：「這樣啊，那就先跪下來求我吧。」
夏凡沒有猶豫，雙膝一曲便要下跪，可一隻鐵鉗般的手掌卻在這時猛地扣住他的脖頸，將他用力抵在了冰冷潮濕的牆壁上。
「你就不怕我反悔？」
夏凡竭力地將扣住自己脖子的手臂向下壓，讓喉嚨有足夠的空間呼吸：「你剛才說了，我是一個弱者，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而我現在就是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求助於強者，這是屬於弱者的生存之道。
至於強者會不會奉獻自己的力量，那就不是弱者所能決定的啦。
「你就不怕丟了尊嚴？」
「尊嚴？」抓著男子手腕的夏凡自嘲一笑，「尊嚴這種東西只有強者才有資格討論它的價值吧，而現在的我好像並沒有這個資格，況且求人本就是一種勇氣的體現，我不覺得有什麼丟人的。」
男子看著不甘示弱地與自己對視的夏凡，須臾之後，嘴角突然上揚，同時也鬆開了手掌：「小子，你很幸運。」
「什麼？」
搓揉著脖子的夏凡沒能理解男子的意思，抬頭看他。
「我是說你很幸運不屬於弱者的那一方。」男子一隻手悠然地插著褲袋，一隻手食指點在夏凡的胸口，若有所思地說道：「雖然你現在還是個普通人，但我的直覺告訴我你的體內藏著一股力量，一股潛意識在告誡我現在就應該殺掉你的力量。」
男子用著十分平靜的語氣，說出異常嚇人的話。
一臉懵逼的夏凡被男子突兀湧現出的殺氣，凍得全身僵直，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可下一瞬，身體又恢復了自由。
「別這麼認真嗎，開個玩笑而已。」男子變臉比翻書還快，這會兒正嬉皮笑臉地拍打夏凡的肩膀，看上去像老友一樣親昵。
夏凡的臉頰流下一滴冷汗，生硬地吞了口口水，他的直覺也在告訴他，剛才男子說的話並不是在開玩笑，至少不全是。
「那，我的請求……」
「放心吧小子，你以為現在和那怪物戰鬥的是誰？」
「呃……」
「是那些警備隊和天罰官的援兵啦，不過能弄出這麼大的動靜，看來是位強援呢，所以你不需要擔心，也根本不用求我，你只需要乖乖回家等消息就好。」
夏凡望著遠處爆炸聲和雷聲絡繹不絕的街區，仔細想想好像確實有幾分道理。
看來是急躁的情緒，讓他欠缺了思考。
「那你……」
夏凡扭頭想要和男子說些什麼，卻發現男子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空蕩幽靜的巷子里，除了他自已以外，只剩下幾隻正在翻動垃圾桶尋覓食物的大老鼠。
…
…
夏凡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了。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要不是白米的叫聲喚醒了他，還不知道會傻愣愣的坐到什麼時候。
「抱歉，餓了吧。」
此時已經臨近凌晨，想到這個點還沒餵過食的夏凡起身給白米準備晚餐。
魚乾、貓糧、魚油、營養膏外加一小杯羊奶，夏凡將調配好的晚餐放在白米面前，自己又重新回到了沙發上看著茶几上的手機發獃，旁邊是沈幼夕出門前留下的字條。
——有急事出去一下，估計很快回來，早點休息。
冷清的客廳里只有掛鐘擺動的聲響，夏凡突然意識到這好像是他來到明海市后第一次獨自一個人待在這所謂的家裡，少了沈幼夕鬧酒瘋的喧囂后，這個家好像也沒了家的氛圍。
別看他平時一臉嫌棄的滿足沈幼夕各種要求，實際上他還是挺享受這過程的，因為那樣讓他有一種家的感覺。
「喵~」
白米跳上沙發，仰著小腦瓜看著他，飯盆里的食物絲毫未動。
夏凡扭頭看著白米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像能從中讀出些什麼。
他伸手摸了摸白米：「我沒事，只是.……」
茶几上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夏凡拿起看了眼屏幕，發現是沈幼夕打來的。
「喂。」
「你個臭小子，大晚上的不回家在外面瞎跑什麼！」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沈幼夕中氣十足、劈頭蓋臉的訓斥，可以想象此時的沈幼夕是多麼惱怒，但夏凡的臉上卻洋溢著微笑。
還有力氣打電話過來訓斥他，說明本人已經成功擺脫了危機。
「我……」
「算了，這件事以後再找你算賬，你現在人在哪兒？」
「在家。」
「沒別人？」
「嗯。」
「那就好。」沈幼夕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接下來幾天我有件急事要處理，可能回不了家啦。」
「哦。」
「我拜託了一個朋友照顧你幾天，他明天會在你放學後去學校接你，到時候.……」
「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比起獨自生活的能力我可比你強多了，畢竟你連內……」
「啊~」沈幼夕急忙大喊蓋過了夏凡的聲音，「你少啰嗦，我可是你的監護人，有責任把你照顧好，明天我的那位朋友來了，你就乖乖的和他走，聽到沒有？」
「好，我知道了。」夏凡無奈地答應道，隨即由衷地說了一句：「早點回來，還有，小心點。」
電話那頭的沈幼夕噎語了，半晌之後才傳來溫柔的聲音：「想不到你小子還能說出這麼肉麻的話，我知道了，就這樣。」
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通訊剛一結束，沈幼夕拿著手機的手一下子垂落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額頭上滿是密布的汗珠。
灰頭土臉的秋雯月連忙騰出一隻手，用衣袖幫沈幼夕擦汗，嘴上氣憤地說道：「你都這樣了還逞什麼能，不要命了！」
靠坐著斷牆的沈幼夕忍著劇痛擠出一絲微笑，「不是有你在嗎，死不了的。」
「你……」秋雯月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手上的治療法術努力接續著沈幼夕體內斷損的經脈。
「外面情況怎麼樣了？」沈幼夕煞白著臉詢問道，她倆如今正躲在一處殘垣斷壁後面。
放眼望去，整片街區已經完全淪為了廢墟，到處都是火光和黑煙，彷彿是被數以萬計的炮彈洗禮過一樣。
「你就別瞎操心了。」秋雯月抹掉流進眼眶裡的鮮血惡狠狠地說道，不過一看到沈幼夕那急切的眼神，心裡不禁一軟。
「已經沒事了，警備隊的支援部隊正在趕過來，血魔雖然用血遁逃走了，但小雲已經去追了。」
「這樣啊.……那恐怕是追不上了。」傷勢有所緩解的沈幼夕喃喃地說道，視線轉向周圍的廢墟，感嘆道，「這景象真是誇張啊！」
「是啊，真是太可怕了。」秋雯月回想起剛才的戰況，心肝都不由的發顫。
那毀天滅地，萬物盡毀的場面，她發誓再也不想遇上了。
想想那些好不容易被她救治過來的警備隊成員，因為身處戰況的中心地帶，導致受到波及而全員殞命，連屍骨都沒能留下。
要不是她在關鍵時刻用出了保命的高級結界型靈符，說不定這會兒她倆也沒了，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再想到這次來援的神將還只是剛繼承神力不過一兩年的年輕神將，等過幾年完全適應了所有神力，那破壞力只會翻上好幾倍。
一想到這些，秋雯月就覺得自己應該向上頭申請調令離開明海市，不然保不準哪天就被卷進了突發事件中遭了殃，要知道明海市可不止一個怪物。
秋雯月突然一愣，好像想到了什麼，轉頭對著沈幼夕試探道：「你剛才說有位朋友會幫你照顧夏凡幾天，該不會是.……」
「就是你想到的那位，人家今天早上還跟我打過招呼說要見見夏凡那小子，如今出了這事，剛好做個順水人情，既能答應對方的要求，又能順便保護夏凡那小子的安全，兩全其美不是。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儘快找到血魔斬草除根，絕不能讓那傢伙找到夏凡，不然事情就麻煩了。」
秋雯月贊同地點點頭：「這次還真是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呢，誰能想到那群魔修竟然能復活傳說中的六魔尊之一，還好巧不巧的讓血魔撞見了夏凡，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巧了嗎？」
聽了這話的沈幼夕眉頭一蹙，回憶起這次突發事件的前因後果：「還真是，仔細想想這一切未免也太湊巧了，簡直就像有人精心安排了這一切一樣。」
「那要不要先向總庭報告，畢竟這件事已經牽扯到了魔尊級別的怪物，連防備意外隱藏在這裡的神將都出手了，想瞞怕是瞞不住呢！」秋雯月一邊給沈幼夕治療，一邊頭頭是道地分析著，怎麼說她也是天庭所屬明海市分部的第二負責人，雖然戰鬥能力上不了檯面，但智力方面還是相當卓越的。
沈幼夕沉著臉思索了一會兒，搖搖頭說道：「懷疑有人策劃這件事先別上報，只告訴總庭血魔現世急需決斷。」
秋雯月點點頭表示了解，然後悄悄瞧了眼沈幼夕，躊躇地說道：「那封魔計劃要不要也……就怕萬一……」
好友的意有所指沈幼夕哪裡會聽不出來，內心糾結了一陣后，還是點頭同意了秋雯月的提議，畢竟早在一年前她就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