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戰後形勢,項明之局
說不惱怒,那肯定是自欺欺人,畢竟鮮卑人主動加入戰場,可以說是死有餘辜,此時被劉辯赦免,對於項明來說幾乎等同於一種侮辱。
他不相信劉辯不清楚自己曾經下達鮮卑降而不受的命令,也不相信對方沒有聽說過自己滅盡鮮卑一族的豪言,既然劉辯下達了這樣一道旨意,事實上也變相地意味著對方已經在內心之中做出了取捨。
或許,在對方的眼中,自己不過是其麾下一名較大勢力且有些難以掌控的諸侯,與外敵投誠,化為自己手下一股龐大且能夠掌控的力量相比,重要程度無疑要差上一籌。
若拒絕長孫無忌,或許對方就會魚死網破,總歸會削減他的實力,而若是違背了項明的意願,仰仗著自己的天子身份,想來後者也不會有什麼怨言。
對此,項明只是發出一聲冷笑。
換作其他時刻,自己恐怕真的會為了大計忍耐下來,但在當今這個局勢之下,黃巾,異族,董卓接連禍亂,已經使得漢室傾頹之勢無可逆轉。
而自己羽翼豐滿,面對即將到來的洪流,已然不需要再仰仗任何人的臉色,哪怕對方是大漢天子,項明也有當眾翻臉的底氣。
但是,這道旨意未嘗不是劉辯的一次試探,對於這一點,經歷過劉宏無數次試探的項明自然能夠嗅出其中蘊藏的陰謀氣息。
雖然項明已經擁有了無視對方試探的實力,但此刻時機尚未成熟,就算要與劉辯翻臉,也不能通過這種抗旨不遵的方式,所以他這才傳令大軍停止殺戮,冷眼看著那些鮮卑人跪地叩首的模樣。
隨著鮮卑將士盡數投降,這場戰爭也算是告一段落,因此項明也沒有了指揮士兵的必要。
同時,他也沒有與呂布交接的心思,對方雖然表面上存著將功折過的心思,實際上卻是在擾亂戰場。
在項明看來,呂布這麼做無非就是不想跟隨董卓這艘破爛不堪的船沉沒在大勢的洪流之中,但身處陣營已經註定了對方喪失了成為一方諸侯的機會。
現在,他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投靠一方諸侯,二則是效力天子。
顯而易見,相比於成為一方諸侯手下戰將,效力天子的收益無疑更大,自己再說些什麼都是徒勞。
退一步來講,就算對方真的有投靠自己的心思,也必定是在此前早就做好了準備,更無須糾結於這一時的拉攏。
所以,簡單囑咐麾下士兵幾句,並安排他們打掃戰場之後,項明便脫離了大軍,獨自策馬行進在虎牢關中,一邊前進,一邊四處打量。
說起來,他還不曾知曉虎牢關的內部構造,但一路行進過來,他發現虎牢關中的道路便布置得極為合理。
除了拱衛京都之外,虎牢關不同於軒轅關的另外一個作用便是迅速調兵,只要東部版圖有變,雒陽之中的天子便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調配兵力,經由虎牢關前往冀州兗州等地,此前黃巾與異族之亂,虎牢關都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作用。
可以說,虎牢關不僅是雒陽的屏障,更是一條貫通東西的門戶。
項明想要在未來逐鹿天下,從地形上來說,存在著從虎牢關外攻入的可能,因此,雖然那些曾經駐守過虎牢關的將領諸侯已經將其內部結構剖析得無比精確,項明仍舊決定利用這個時間好好觀察。
然而,虎牢關畢竟是一座城關,項明就算再有意拖延,也不能在大戰剛剛結束的這個階段在關內隨意走動。一個時辰過後,從西城門到東城門,越過鮮卑降卒與打掃戰場的將士,項明來到了劉辯所處營帳附近。
身為天子,入城而居行宮,臨戰而卧皇帳,當然,虎牢關內沒有給天子準備的行宮,因而將聯軍大營中的營帳搬了過來,以示天子的權威。
今日戰爭結束之後,只有一部分士卒會在虎牢關內鎮守,另一部分則需要繼續住在城外大營之中,看管今日戰爭中的鮮卑俘虜。
之所以沒有涼州士卒,是因為鮮卑人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之下,將董卓來不及帶出虎牢關的千餘涼州士兵盡數斬首,在城內城外亂成一片的情況之下,千餘人的陣亡還真的不是什麼起眼的事情,同時,也沒有人會在意究竟有多少涼州軍葬身鮮卑人刀下。
遙遙看見,天子營帳之前跪著一人,雙眼通紅,額頭紅紫,臉上仍舊帶著被風吹乾的涕淚痕迹,顯然便是在劉辯面前哭訴投誠的長孫無忌。
現在的他,仍舊不知劉辯的心思,對方穩坐營帳之中,任憑他在帳外叩首哭號,也只是不動聲色地傳了一道聖旨。
他可以猜到那道聖旨的內容,但劉辯再無旁話,因此無法推測對方究竟打算如何處置他的提議,只得靜靜地跪著,以求轉折的機會。
他身處局中,自然看不透劉辯的用意,雖然已經決定接納長孫家族的效忠,但鮮卑人畢竟野性難馴,因此決定稍作敲打,同時也希望長孫無忌的這副模樣換取眾諸侯內心中哪怕絲毫的同情,使得長孫無忌的投誠更加順利。
同樣地,也可以通過這種方式稍稍緩和項明的態度。
項明多少能夠推測出天子的心思,但他不會領情,如此功利的做法恰好說明了劉辯心中對力量的迫切渴望,這樣的天子,顯然已經喪失了作為帝王的寬廣胸懷。
甚至,連前世的武帝都沒有這般功利。
項明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這樣的劉辯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模樣,雖然接納鮮卑的決策確實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從始至終這都不會影響到項明的布局。
他已經利用劉辯的急切,為對方布下了一個難逃的陷阱,只要劉辯匆匆踏上,便再無回頭的可能。
誰敢說重活一世便必定會更進一步?有了他這樣的對手存在,哪怕是漢武重生,他也要將其壓制在地下,沒有半點翻身的可能。
想到這裡,項明面色一肅,徑直朝著長孫無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