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追兵趕至,張趙之殤
此人非是旁人,正是張讓義子,李進忠之弟——李進喜。
張讓侍奉劉宏左右,其兩名義子分別侍於劉辯與劉協身旁,侍奉得久了,他們也都成為了兩人之親信,就如同張讓之於劉宏一般。
在最開始做這個安排的時候,張讓還一心想要通過這種方式讓他的一系自始至終獲得宦官所能獲得的最大權柄,盡得皇恩。
他這麼做,也算是為兩名義子安排好了前路。
可誰知禍福難料,先帝不到天命之年便駕崩離去,劉辯繼位后,又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讓他最初的安排盡數化為了泡影。
現在,李進忠跟隨在天子左右,前路莫測,因為有了自己這個因素在,他是否能夠完全獲得天子信任還在兩說之間。
而李進喜卻要侍奉劉協,跟隨自己亡命天涯,這或許,亦是他的歸宿。
張讓不禁抬頭看向李進喜,微弱的月光下,對方的神情無比認真嚴肅,絲毫沒有對未來感到擔憂的模樣。
義父滿懷歉意的目光並未被李進喜察覺,此刻,他正看著劉協,等待這位陳留王的答覆。
劉協正值睏乏之際,就連意識也有一些模糊,忙不迭地點頭,任憑李進喜將他背起。
李進喜未走幾步,便聽得背後傳來輕微的鼾聲,不由得放輕了動作。
他的職責僅僅是在後宮服侍劉協,其他關於朝堂動向一概不知,耳目較為封閉,不太知曉此時雒陽城內局勢。
但臨行前,張讓也說得清楚,此行的目的是為了逃離雒陽,至於去往何方,張讓並沒有明言。
李進忠雖不明情勢,但他為人機敏,知曉義父帶著陳留王而出必有深意,或許是想要逃往陳留,或許是要借劉協的身份寄人籬下。
但他並不在乎。
在他的觀念之中,張讓無疑是自己此生意義,而在他侍奉劉協的過程中,也早已同這位陳留王結下了深深的君臣情誼。
這兩人去往何處,他便跟向何處,相比之下,自己的哥哥倒也沒那麼讓他依依不捨。
他正是抱著這個打算一路隨行,至於張讓所設想的委屈,他並不感同身受。
張讓也無暇顧及對方心中所想,只是稍作感慨,便再度前行。
他們走了一夜,或許是人多的緣故,一路之上並未碰到虎豹熊羆,看著初升的日光,張讓心中的弦這才稍作放鬆。
他們走了很久,也走了很遠,但眼前依舊是茫茫林海,一眼望不到邊界。
在埋頭亂走之際,他們早已迷失了方向,在夜晚尚且不覺,但此刻被日光一照,便從心底生出一種迷茫之感。
張讓一個趔趄,幾乎摔倒,所幸趙忠順勢扶了他一把。
而趙忠此時,也滿是疲憊之色,看來體力與意志也都到了了一個極限。
張讓轉過頭,看向身後的眾人,包括李進喜在內,皆無比疲累。
「留兩人看守,余者稍作歇息,待正午再行動身。」
張讓的聲音倒不沙啞,因為山間最不缺少的便是清泉,但涼水畢竟不能壓制飢餓,此刻飢餓與疲憊雙雙襲來,讓人異常難受。
張讓與趙忠幾乎是方一坐下便陷入了沉睡,而李進忠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畢竟,他背著劉協行走半夜,論疲乏,還要勝過張趙。
其他的侍衛倒是留有餘力,於是他們簡單地做出分工,半數人原地休息,兩人守護,余者結伴出發尋找食物。
當張讓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過了正午,他疲憊地從地上爬起,拿過護衛遞過的野果,便大嚼大咽起來,往日氣度,一掃而空。
簡單果腹之後,他強忍著身體的酸痛感覺,招呼眾人繼續上路。
然而,這次他們並未行走太長的時間。
並不是因為他們找到了出山之路,而是他們發現,一隊鐵騎呼嘯而至,轉眼間便將他們的前路阻斷。
張讓等人瞬間就被控制了起來,在原地不得擅動。
他們不是沒有想過反抗,可敢於反抗之人被當場格殺,就連張讓想要起身,也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被打得頭昏腦脹。
很快,一行人風風火火地趕到當場,為首之人董卓。
見是董卓,張讓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掙扎最終還是以失敗而告終,等待他的命運毋庸置疑,唯一死而已。
他當然心有不甘,但已經被董卓大軍團團圍住,無力回天,只得坦然接受自己的命運。
他低聲叫過並未被西涼鐵騎們在意的劉協,用一種近乎耳語的方式低聲道:
「臣本起於窮困,幸奉於先帝,方有今日之名。」
「臣知曉,臣至今日為天下口誅筆伐,然職責所在,有些事情不得不為,以至於釀成今日之禍,故臣死亦無悔。」
劉協雖比不上二世為人的劉辯,卻也擁有著超乎這個年歲的成熟,他似乎知道張讓此次在劫難逃,並沒有打岔,而是靜靜地聽著對方的囑託。
「臣死無妨,然先帝既將殿下託付於吾等,吾等卻未令殿下無憂,實有愧於先帝。」
張讓看著劉協那同劉宏如出一轍的眉眼,不禁長嘆一聲。
「現在,臣亦可於黃泉之下侍奉先帝,親贖臣之罪爾。」
「然臣還有一事囑託殿下,事關殿下安危。望殿下務必謹記。」
張讓頓了頓,看著迅速接近的董卓,快速道:
「天子深邃,臣猜測不透,董卓狂躁,反覆無常,滿朝文武皆為虎狼,待擇人而噬。殿下若回雒陽,休要相信任何人。否則,臣可斷定,殿下必將反受其害。」
「言盡於此,望殿下恕臣不忠,令殿下遭此波折,臣,去也!」
說罷,他從背後抽出一把短刃,直直刺入自己胸膛。
「殿下保重。」
趙忠一言畢,亦是同張讓一樣自殺而死。
其餘侍衛見狀,亦紛紛割破麵皮后自刎而亡,身為羽林軍,他們被俘后絕對會死,並且連累家人。
如此比來,還不如他們的死法。
轉眼之間,在場只剩劉辯與李進喜二人,余者都變成了冰冷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