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劉基所擅，下山原由
如果說，項明此前的問話都是在好奇劉基來歷，那麼此言一出，便是要讓對方開始闡述自己的能力。
他不會幹脆到聽聞劉基來歷就直接請對方在自己麾下發揮能力的地步，雖然鬼谷一脈確實能人輩出，劉基也是一代鬼才，儘力爭取本沒有錯……
但是在這個時代，鬼谷之名遠離世人久矣，誰知道那冠蓋天下的傳承還剩下多少？誰又知道你劉基是誰？
而項明自己，卻是世人皆知，貴為吳侯，前途無量。
這種事情便存在一個相互性，雖然項明求賢若渴，但卻不會如此輕易就向劉基拋出橄欖枝，一來是對自己麾下不負責任，二來也是對劉基的一種侮辱，讓對方心生顧慮。
唯有讓對方主動展現出自身才華，才會使得自己的招攬順理成章。
劉基雖不入世，但人情世故卻是面面俱到，由於不知項明性格，他準備了許多套說辭，對方的反應「剛好」在他預料之中，於是從容笑道：
「基六歲入門鬼谷，如今算來，有廿五年矣，自認雖不至於精通，卻也沒有疏漏。」
雖然他言語中並沒有自滿之意，但項明聽得分明，對方言下之意，便是已經將鬼谷絕學盡數掌握。
要知道，鬼谷之學，成就一道便可享榮華富貴，而劉基所言道道貫通，又是何等妖孽？
儘管項明並不了解鬼谷之學究竟涵蓋些什麼，但就傳世的冰山一角而言，這是一個超越了時代的學派。
因而，儘管項明知曉劉基才能，也不由得暗暗驚嘆。
「恕某冒昧，不知鬼谷一脈傳承比起王禪老祖那時，所剩幾何？」
雖然確實有些突兀，但項明還是忍不住問道，雖說殘缺的鬼谷之學同樣值得重視，但震撼程度終究比不過完整的傳承。
雖然項明也知道，貫通並非精通，但這已經足夠，倘若樣樣精通，那麼劉基甚至可以說是自己之下，見識最為廣博之人。
這不是項明自我吹噓，而是他確實擁有著這個時代的人想象不到的底蘊，他的一套理論倘若寫成，絕對會超越當下存在的任何一門學說，因為他所寫的，代表的便是未來。
即便如此，亦不能抹殺劉基的作用，不得不說，劉基僅僅用了一句話，便讓項明有所心動。
倘若他不知曉對方之能的話。
聽到項明的問題，劉基並未惱怒，倘若身份相近，說這種話是極其無禮的，劉基完全可以因為一個原因抬腿走人。
但以雙方懸殊的身份差距，項明完全有資格問詢，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劉基也沒有什麼惱火的理由。
但他的回答也不像方才那樣平淡，抬起頭來，直視項明，一字一句道：
「鬼谷之學，所求便是與時而進，某不敢妄評古今之理孰優孰劣，但鬼谷一脈，只有越來越豐富的傳承。」
言外之意，便是現今的鬼谷學說，比起往昔更加豐富。而在這樣的前提下，劉基又能貫通全部，就算尋常人，也能聽出劉基的厲害之處。
項明可以聽出，雖然劉基並沒有表露不快，但突然有些霸道的言語已經說明了他心中的態度。
「倒是某短視了。先生學究天人，明佩服。」
項明微微頷首，儘管劉基未有憤怒，但心中或多或少也會有些不快，項明以吳侯的身份說出這般道歉與鼓勵的話語，反倒會安撫劉基。頷首之禮也不至於太過，如此行徑，便是最佳選擇。
同時，項明此舉還能起到緩和氣氛的緣故，雖然兩人都不緊張，但表面上如此氣淡神閑的交談之中，蘊含著多少表演的成分，或許都只有雙方自己才能知曉。
「吳侯謬讚。」
劉基笑道，很顯然地便能夠感覺到氣氛的緩和，開始遊刃有餘地同項明交談了起來。
當然，在言談之間，他也積極展露了自己所學，聽得項明滿心歡喜。
雖然告知了對方自己之能，但劉基也知道，空口白牙多說無益，只有主動展現出自身才能，方能得到重視。
魚得水成活，然水得魚亦可成活，否則，便只是一汪死水。
「吳侯可知，基為何出山？」
正值兩人相談甚歡之時，劉基突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這樣詢問很是突兀，但項明並沒有做出什麼不快，而是迅速做出了傾聽的舉動。
「願聞其詳。」
項明微笑等待著劉基的發言。
此情此景如同後世的面試，只不過，雙方互為考官，劉基努力推銷自己，項明也要盡量給對方留下一個良好印象。
傾聽，便是一個好的方式。
「因為，某已經幾乎進無可進。」
劉基搖頭嘆道，他並非言所欲言之人，如此說，是在兩人對對方都有了一定了解之後，他主動吐露的真心。
但凡相交者，無論君臣，友人，亦或是其他，都以交心為上，劉基如此舉動，代表的，也是對項明的一種認可。
「明之學識雖不如先生廣博，然亦知學海無涯之理，先生所知越多，所不知也會越多，何來進無可進之說？」
項明奇道，在方才的交談之中，他肯定了劉基的能力，但對方此刻突然陷入到了一種不自信的狀態，倒是讓他頗為驚訝。他剛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但隨即一想，便明白了劉基的用意，這才勸道。
這種想法在後世很是常見，所知越多，困惑便會越多，真理永無止境，但人有，一旦見識到知識的廣袤無邊，便會心生敬畏。
有些人懷揣著敬畏與熱情不斷探索，有些人也被那無邊無際所嚇到，開始懷疑自我。
他只是好奇，為何以劉基這樣的人，還會受到這方面的困惑。
不過，在這方面，他顯然會錯了意。
「學海無涯……倒是警世名言。不過，吳侯怕是誤會了。」
劉基哭笑不得，繼續道：
「某所言進無可進，並非是已經懈怠，而是心有所想卻無可落實，再待下去無異於閉門造車，這才辭別師門，入世尋找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