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度帝之想,鍾隱雅詞
因為,即便劉宏反悔,大漢對於地方官員的考校期也是二到三年,在這期間,除非發生類似於黃巾起義揚州失守這樣的大事,否則劉宏也沒有名頭撤職項明。
天知道劉宏是否能活到那個時候,即便到那時真的發生意外,劉宏未死,他也能積蓄出能夠不被大漢直接鎮壓的力量,到時聯合秦正揭竿而起也未嘗不可。
而在項明看來,劉宏此舉也並非是全然相信自己的徵兆,對方也有著自己的考究,只是沒有想到此舉會給他帶來多大的便利。
首先,以項明身上的功績,倘若留在雒陽,便可以直接進入朝堂中樞,雖不及三公九卿,卻也差距不大。
如此再過個三五年左右,倘若項明再做出一番成績,三公九卿也唾手可得,這樣一來,項明便成為主宰大漢命運的高層,即便劉宏心中對項明的顧忌有所緩和,但在內心深處,他也不希望對方能夠做到這樣的成就。
項明年方弱冠,就完成了如此功績,倘若日後封無可封,即便沒有他念,也會衍生出對最高權力的渴望。
因此,除非項明主動辭官退隱,否則絕對不能讓他留在雒陽。
而讓項明當太守顯然與他的功績不符,而劉宏又不想讓項明這樣的武將掌管太多兵權,因此各州刺史最為適宜。
當下的大漢,并州刺史之位因為丁原被斬而空懸;交州雖有州名,卻無交州刺史之職,只有交趾太守代管交州;至於上一位揚州刺史,還是兩年前的事情,被方臘所殺之後,劉宏也遲遲沒有任命新的刺史,亦是空懸。
而這三州之中,劉宏也需要考慮倘若項明有反心的可能。
并州距離司隸太近,完全沒有阻礙,加之并州軍以騎兵為主,倘若率領數萬騎疾馳南下,則十日之內便可以威脅京都,對自己的安全不利。
而交州又太過偏遠,不易管轄,因而,最為合適的封賞之地便是揚州。
一來,項明雖起於揚州,但在劉宏看來不過適逢其會罷了,項明根基全在那個飄渺的不周之地,自己兩年前遣使探查至今未歸,在揚州應當是沒有任何基底。
而揚州自百年前就是世家盤踞之地,朝堂政令有時也會受阻,更何況一個毫無基底的項明。項家確實在這片土地上留下赫赫威名,但四百多年過去,這份威名無論如何也會被眾世家眼下的利益所掩蓋。
倘若項明想要管理好世家,定會消耗大量的精力,能夠增添項明麻煩的同時,也可以趁機監視對方一舉一動。
雖然韓言與孫堅兩名太守同他的關係不錯,但項明想要執掌揚州大權,在劉宏看來還要花費一番周折。
二來,劉宏之所以能夠放心讓秦正統領西域,便是因為在西域與司隸之間有著涼州之隔,甚至可以說是董卓之隔,倘若秦正想要造反,必須率先衝破董卓的防守才能威脅司隸。項明也是如此,倘若謀反,有著豫州曹操抵擋,自己也可以從容調兵鎮壓。可以說,這是最為重要的原因。
另外,劉宏錯誤地估計了揚州的價值,這也是做出這次決策的一個重要原因。
在他看來,揚州世家盤踞交錯,如大樹之根一直汲取著百姓身上的油水,反饋到朝堂上的並不是很多,這也就意味著,揚州極為貧瘠。
即便項明有著「增社均攤制」這樣的妙法,但揚州的發展還將處於大漢最底端,也無以為懼。
還有便是揚州的地理位置,雖說揚州坐擁大江天險,但難以為亂,最多不過偏安一隅,這也是劉宏希望能夠壓制到項明的地方。
種種考量,可謂面面俱到,分析透徹入微,可以說,在劉宏眼中,封項明為揚州刺史是最好的封賞方式。
劉宏分析並沒有任何問題,但他錯就錯在目光不能穿透歷史看破種種,這才為大漢未來的崩壞埋下了最為嚴重的禍根。
他無從得知霸王四百年前的後手,也無從得知項明同韓言在惺惺相惜之間已成主屬,更是無法理解項明平靜的內心深處有著多大的野望。因此,在他眼中一次封賞群臣,卻成為了霍亂大漢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些,全部都是項明的推測,至於劉宏是否心中真的如此想法,誰也不得而知,項明更不會傻到當面詢問天子。
正想著,一件錦袍披到了他的肩頭,為他在這料峭春寒之中增添了幾分暖意。
不需要回頭,項明便能從那如蘭的氣息聲中知曉對方身份,正是自己的新婚妻子——蔡琰。
作為女爵的大漢文君,蔡琰並不像其他女子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完全有資格在頌風閣隨意行走,更不要說,她的詞賦也有被納入頂層的篇章,出現在這裡並沒有一點突兀。
事實上,她是和項明一同來到這裡的。
劉宏的詔令早在昨日便已經傳到了頌風閣中,項明之所以此時未走,便是因為這場春雨。
不過這也不錯,難得有時間偷浮生之閑,在蔡琰的強烈要求下,兩人今日便登臨詞閣,品讀風雅。
正如此時,她細細品完一篇頂層之詞后,便來到了項明身後,順手將被項明放在一旁的錦袍披到了項明身上。
「方才看了什麼?」
項明輕舒猿臂,攬過蔡琰纖腰,蔡琰輕嚀一聲,俏臉微紅。
數日前,她還是未出閣的少女,如今初為人婦,對於項明如此親昵的舉動,還是有些不太適應。
但她還是強忍羞澀,答道:
「一曲《虞美人》……」
項明微微挑眉,這個詞牌名以虞姬為原型,卻不知誰人創造,但談起《虞美人》,後世人皆會想到李煜那曲憂茫斷腸的「春花秋月何時了」。
他也不例外。
「是鍾隱居士那曲?」
他再度問道。
雖說沒有了國破之愁,深苑之怨,但李煜還是創作出了一曲震驚大漢文壇的《虞美人》,雖無那份貫穿千年的憂愁,卻滿富朝氣與活力,字句華麗絕無僅有,在項明看來,雖說後世流傳度可能不及原版,但在當世的影響力卻尤有勝之。
聽聞項明之問,蔡琰也暫時忘記了羞澀,雙目放光,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