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最終決定,返回京都
「這樣的種馬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
秦正皺眉道。
馬場雖然是放牧戰馬之地,但伴隨著戰爭總會有戰馬的損耗,總不能年年都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抓捕野馬,再耗費大量時間進行馴化,因此,這種大型的馬場自然會有配種生產之所。
只不過,這樣的配種場所距離這處放牧戰馬的場地有著一段距離,也不知是看管的士卒一時疏忽,還是這匹母馬偷偷溜走,這才出現在了項明等人面前。
這匹母馬身形高大,肌肉堅實,鬃毛透亮,一眼看上去,便不似一匹普通的戰馬,雖然不及他方才「妥協」之下要選擇的黑馬,但是相差不遠。
只不過,此刻這匹母馬四肢僵直,吐氣如雲,不斷嘶鳴,似乎在經歷巨大的痛苦。
似乎是即將生產的跡象。
「將它趕走。」
秦正揮了揮手,對於這種小事他還不至於放在心上,只不過,在這種場合觀看母馬生產,實在有些不雅。
「且慢。」
項明此時卻出言阻止。
並不是因為他對於這匹母馬有什麼想法,只是一時間心血來潮,這才出聲。
「此馬神駿如此,為何會被拿來交種?」
項明不由得好奇道。
在這個時代,還沒有騸馬之說,行軍打仗最看中的是馬匹的質量,同公母並無關係。
當然,在軍中公馬母馬會分開安置,否則在行軍之中交配生產,會擾亂軍中秩序。
一般來說,為了保證品種,用來配種的戰馬都是上等馬匹,但更好的寶馬良駒不在此列,這也是為了物盡其用。
一旁負責看管的士卒也是一臉無奈:「這匹馬原本就是在這個馬場上馳騁訓練的戰馬,但一個不留神便大了肚子,這才轉送到了配種馬場,也不知怎麼跑到了這裡。」
「這麼說,不知道它腹中幼馬的品種?」
項明的感覺越發強烈,也不知哪裡來的興緻,繼續追問道。
戰馬的配種,是一門很深的學問,純種馬配純種馬,雖然必定會誕下血脈優良的純種馬,但配種由於基因類似的緣故極難成功,導致純種馬產量稀少。
而不同品種的馬匹,由於基因序列的不同,使得配種更加容易,生產效率也會提高。
儘管這個時代並沒有類似於基因之類的認識,但這些都是先人們花費無數時間與精力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在這個時代,只要是想要將馬匹配種,都需要有這種基本的認知。
純種馬質量高,但產量少,雜交馬有優有劣,但相比之下生產速度會大幅提高,這樣加快戰馬的替換速度,可謂各有利弊。
純種馬固然好,但對於以陣型,數量,以及種種因素取勝的騎兵來說,還是雜交馬更為划算。
這是世人公認的常識。
秦正的養馬方式又和世人有所不同,他按照需要,既配種少而精的純種馬,又配種產量高的雜交馬,各取所需,提高效率。
除此之外,他還分別將不同的純種馬進行雜交,實驗出不同用途的雜交馬種。比如匈奴馬同河曲馬雜交,生出的馬匹耐力驚人,用來運輸物資最為妥當;再比如大宛馬和哈薩克馬雜交,生出的馬匹腳力驚人,不遜純種馬,最適合填充騎兵……
這些,都是秦正在一路之上為項明介紹的情況。
項明雖然統帥騎兵天下無雙,但卻也沒有想到養馬還有諸多講究,一路之上,收穫頗豐。
所以說,秦正的騎兵能夠形成不遜於匈奴的戰鬥力,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單看這套制度,就足以體現他與尋常人等的不同。
項明付出了一個在他《農典》之中排不上號的策略,卻也從秦正口中得到了養殖戰馬的門門道道,算起來,雙方都得到了好處,可以說是雙贏。
「正是。」
那名士卒答道,只不過他的聲音被母馬的突然嘶鳴打斷。
這匹母馬已經沒有繼續站立的力量,在士卒的幫助下斜斜側卧,四蹄想蹬卻不敢蹬,唯恐傷到腹中的幼馬。
它的腹部劇烈抖動,看得出來腹中的幼馬拚命地想要出世,但可能由於個頭,遲遲不能生產。
它痛苦的叫聲愈發強烈,那聲聲嘶鳴,引得在場眾人心中都頗為難受。
可他們只是看管馬場的士卒,不是接生的穩婆,配種馬場每年因為難產而死去的馬匹有十數匹,有很多情況下是一屍兩命,這種事情發生在眼前,雖然心中可能還保有一絲不忍,但還是面色木然沒有上前,生怕被發狂的母馬踢傷。
很快,母馬的叫聲便微弱了下來,腹中的幼馬也漸漸沒有了動靜,兩條生命正在飛速流逝。
項明靜靜地看著母馬,對方也用逐漸無神的雙眼緊盯著他,輕聲嘶鳴,彷彿在請求什麼。
它的眼中,光芒正在不斷消散。
驀然,一滴晶瑩如華的淚珠自眼畔滑落,落在地上,也滴到了項明眼中。
他的目光彷彿穿越了千古歲月,從這滴淚中,看到當年那匹黑色龍駒。
那和烏騅掉頭前劃過的淚水一模一樣。
此前,無論是西楚霸王還是後世凡生,他都不相信命運的存在,但自從穿越以來,所發生的一切種種歷歷在目,也由不得他不相信。
此刻,更是加深了他對於命運的理解。
這匹母馬原本不會出現在他的面前,此刻卻在他眼中倒下,這是否是命運的無聊安排?
他不知道這匹母馬是否是重生的烏騅,是也好,不是也罷,它的生命即將終結,一切都將沒有意義。
不,還有一件事讓它心心念念,便是它寧願忍受痛苦也不願蹬腿所保護的腹中馬駒。
「無論你是不是烏騅,某都會代替你照顧好你的孩子。」
項明心道,隨即抽出腰間佩劍,劃破母馬的肚子。
一匹被母親鮮血染紅的幼駒從中一躍而出,令人驚奇的是,它不僅生而能立,還能進行跳躍,甚至緩慢奔跑,這顯然超過了一般馬駒的能力。
而項明卻對於這種神異視若無睹,轉過頭對著秦正道:「秦都護,某已經選完了。」
「將軍不再看看?」
秦正雖然也驚訝於馬駒的表現,卻也不會太過吃驚,生而能立,盞茶能行,這是此類動物的天賦本能,雖然這匹馬駒更為神奇,不過若是讓他選擇,就會選擇一匹成年寶馬。
畢竟,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情況,也不是單單人類才會出現的。
對於秦正的問詢,項明只是微微搖頭,他的目光完全聚集在這匹母馬上,方才劃破肚子的巨大痛苦也沒有讓它慘叫一聲,它此刻已經油盡燈枯,眼中唯一的一抹神采,此刻全都落在了一旁活蹦亂跳的馬駒身上。
不知不覺,它失去了呼吸。
項明長嘆一聲,走上前來,蹲下身子,用手拂過它依舊瞪大的雙眼,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輕道:
「別了,烏騅!」
……
一日後,王檢帶著大批的物資來到了玉門關中,項明早就集結人馬整裝待發,在接受物資以後,直接啟程,返回雒陽——那個即將風起雲湧的大漢京都。
(本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