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考題確認,詞閣內部
李煜笑得很真誠,項明看不出他有什麼心機,但突然聽聞李煜要更改考題,項明在心中下意識地提高了警惕。
「既然易山居士不懂填詞,那麼詞閣也不會為難易山兄。」
李煜彷彿沒有察覺項明如同猛獸的眼神,依舊自顧自地道。
「詞之一道,脫於詩賦,卻又更為洒脫,不拘形式,然而,若論洒脫,何如楚辭!」
他眼中閃爍著火熱。
項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鍾隱在此懇求易山居士,書一篇楚辭。這可以算做考核,也可以算是在下的請求。」
若說萬詩之祖,必然是風雅頌三全的《詩經》,這是詩的起源,也是中華文化在迷濛時期的啟蒙巨作。
但要是論詞,儘管是脫胎於詩,但溯其根源,卻是三閭大夫獨創的《楚辭》。
楚辭文化,作為荊楚文化最為代表性的事物,代表了春秋戰國時期傳承六百年的楚國之魂,可以說,沒有楚辭,楚這個國家也不會在中華歷史上留下如此絢爛的一筆。
其蘊涵的精神,對中華文明的啟蒙作用,一點不會低於《詩經》,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尤有過之。
在那個百家爭鳴的時代,各個學派的著作都以各家為主要受用對象,楚辭無疑超越了這些著作,甚至高高在上。
不僅僅是詞,漢賦在一定程度上亦是脫胎於楚辭,故而,楚辭又稱詞賦之祖。
在頌風閣,楚辭的形式也是絕無僅有而且地位極高的,如果不是因為種種原因,詞閣也許叫做辭閣會更為準確。
然而,楚辭雖涵天括地,但書寫起來卻極為困難,無論是李煜還是歐陽修,亦或是其他執筆郎中,都想寫出一篇能夠錄入頂層的楚辭,卻始終不得要領,李煜甚至單獨花費了三個月研究楚辭格式寫法,卻一筆未落。
順帶提一嘴的是,當年霸王那篇「力拔山兮氣蓋世」,在頌風閣詞閣只能位列第四層,入不得頂層。
頌風閣規矩,不看作者,只論文章,如果說單純地因為項羽曾經是大漢的敵人而不入頂層,這些信仰單純的頌風閣文士也不會同意。
就比如高祖的「大風起兮雲飛揚」才位列詞閣第三層,比起項羽的作品還低了一層,劉宏也沒有因此怪罪。
由此可見,創作楚辭難,創作好楚辭難上加難。
這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數百年來,楚辭文化甚至擱置不前,被漢賦與詩詞分別超越,只能淪為典籍,一般文士甚至連提筆的勇氣都沒有。
如今項明的到來,讓李煜看到了楚辭復興的一線希望。項明自小接觸的教育便是類似於楚辭的格式,不求項明能夠寫出什麼優秀的作品,只要從項明的文法行文之中了解一些楚辭的具體思路,李煜自信自己終有一天也能寫出一篇令自己滿意的楚辭。
「果然。」
項明猜到了李煜的意圖,如今得以證實,不禁眉頭緊鎖。
他也知曉楚辭的難度,別說在大漢,數千年來必定有無數文人墨客仿寫楚辭,卻沒有一篇作品能夠載入史冊,很有可能,劉邦那三句不倫不類的楚辭便是這種文化的絕唱。
項明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他略一思索,緩緩開口道:
「楚辭之難眾所周知,某可書楚辭,但楚辭介於詞賦之間,易山斗膽問醉翁一句,可否將兩閣考核合二為一,之以一篇楚辭代之?」
「竟然自己改規則?」
歐陽修暗暗讚歎,換作是他,在眾目睽睽之下也許會直接應允,而項明則是趁此機會,提出條件,這樣的性格,似乎比他更像那位前詩閣大夫。
「如此也好。」
思索片刻之後,他展顏笑道,一是由於項明的性格很他的胃口,二是由於自己之前確實有些對不起項明,三則是因為歐陽修也想看看項明能把楚辭詮釋道何種程度。
「楚辭行文時間較長,何不移步詞閣?」
李煜突然瞥見身後一些文士滿頭大汗的模樣,恍然大悟,道。
「如此甚好,那麼諸位文友皆可自便,想要觀摩易山居士楚辭創作的請隨我等入詞閣。」
杜甫雖然是詩閣大夫,但也是三閣大夫之首,此時出言,合乎權職。
李煜連忙出言附和。
頌風閣文化風氣當屬一流,即便迎新已然結束,依舊有不少文士隨著眾人移步詞閣,想要現場觀看一篇楚辭的產生。
一些實在沒有興趣者也不勉強,悄悄離開,去做自己的事情。
「易山兄請。」
進入了詞閣,李煜便是此間主人,帶著項明來到閣中,在房間正中,早已準備好了桌案以及文房四寶,等待著項明的到來。
項明也不著急寫作,抬起頭環視著這座古色古香的樓閣。
只見房屋寬闊敞亮,一排排書架上整整齊齊地擺滿了紙張與竹簡,除了正中的文案外,四周還有數十台桌案,看起來便是眾文士創作之所。
樓梯在側面,一層一層盤旋而上,古風充盈的同時又不失時尚,後世不少圖書館也是類似的構造。
中部鏤空,項明來到中間桌案旁,一抬頭,便見彩色琉璃的頂部,在陽光的照射下色彩流動,猶如夢幻中的景象。
如此建築,就算現代工程建造也要耗費頗多,更不用說在這個時代。
項明由衷地感嘆古人的技術與指揮,同時他想到當年項羽入咸陽時燒毀宮台樓閣,不禁大感惋惜。
「易山兄?」
李煜見得項明獃滯原地,輕聲呼喊道。
項明再一次從遐想中回過神來,暗罵自己一句,回過頭對著李煜一笑。
李煜拱手站在桌案旁,看架勢是要侍候項明創作。這種事情一般都是書童所做,以李煜的身份,為了第一時間觀看項明創作,竟然做到了這種程度。
「鍾隱兄,這不妥吧?」
項明見李煜如此,連忙勸道。
「無妨。」
李煜擺擺手。
項明見勸說不得,只得撩袍坐下,右手執筆,緩緩沾取著硯中墨汁。
不止李煜,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影響到項明的創作。
項明沉思一陣,在紙上緩緩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