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抱歉，我沒有手機

  村博物館，位於這個村子的最東頭。

  太陽從東方升起，老一輩人的心思也留在了東方。

  村裡的年輕人大都不認識這個初來乍到的年輕人。在他們的記憶里，這個村子壓根就沒有這樣一個人。即便是有，也離開了太久。

  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見他英俊帥氣，滿心以為是從城裡來村裡旅遊的背包客，笑嘻嘻地與他打著招呼，「hi，帥哥，來一回忘水村，留個聯繫方式唄！」

  他無奈地攤開手，搖了搖頭道，抱歉，我沒有手機。

  「別啊，都什麼時代了，誰還沒有個智能手機啊！」姑娘翹著嘴，一臉的不樂意。

  「我真沒有，要不你把你的id給我！」

  「切，老娘瞧不起你，連手機都沒有，你從原始社會來的？看不上老娘，你直說，真以為長得人模狗樣的，老娘就惦記！老娘可是這村上的一枝花，惦記的人多著叻。」這姑娘，一下子變成了大媽，讓他有些不適應，這張嘴他可算是領教了，是個鐵蛉甲。

  那姑娘見他臉紅，哼哼對她身旁的姐妹說道，走起，姐妹們咱們約會去，跟個土老帽又啥好稀奇的！

  另一個身材遠比這個豐滿女子要瘦弱許多的姑娘，將他從頭到底打量了一番，目光中有些疑惑不解。「這人長得有些熟悉，該不會是咱們村的？」她下意識的嘀咕道。

  「怎麼可能！咱們村不會有這樣的土包子！」

  等到一雙紅色的高跟鞋和一雙白色的板鞋，跳著步子地走遠。他才汗顏地對系統說道，一天，老子被人鄙視了！

  一天咂巴了嘴巴，低聲道，那火爆的姑娘，還挺招人喜歡。

  「一天，你說啥，還挺招人喜歡？你該不會是個受虐系統吧！」

  「呵呵，鑒於宿主兩度受虐，獎勵宿主鋤頭一把，《齊民要術》一本！」

  「鋤頭一把，《齊民要術》是什麼鬼？系統你是從農耕社會來的吧！」

  系統突然發出的獎勵，頓時將他弄蒙了。

  「嘿嘿，宿主要知道沒有流量，你啥啥都不行，因為智慧農業的技術都在網上，農專學習也是網上教學！還得植入流量晶元！你沒有工具，沒有知識，你開什麼荒，種什麼地！」

  他啞口無言，望著腦袋裡凸顯出來的系統倉庫，一把灰白的鋤頭，一本泛黃破舊的老書。他欲哭無淚。「狗日的，果然是受虐系統！老子服你了！」

  「一天，我能買東西不？」

  「能！」

  「那再給點錢唄！」

  「錢沒有，再說了給你一把銅錢、一堆紙幣，你也沒用！這是文物。現在這個世界是用信用作為支付，你沒有流量，有信用也支付不了！」

  「狗日的坑貨，那我怎麼買？」

  「物物交換，興許能行，看你運氣唄！」

  「老子是不是上輩子作孽太多，你弄不死我，還想接著弄我！一天，你給老子等著，老子跟你沒完！」

  「嘿嘿，沒完沒了才好呢，你若沒了，我該找誰去！那多麻煩，好不容易才遇到你這麼個衰貨！本系統才捨不得呢！宿主好好活吧，反正還有一萬年等著你！」

  「我呸！老子才不稀罕什麼一萬年！」

  與系統拌著嘴來到村博物館。

  眼前這座巨大的單體建築，著實嚇了他一大跳。

  這個建築像一把巨大的勺子，底部橢圓形狀的凸下去，頂端弧頂高高的翹起，基座是一座巨大的羅盤形狀。整體建築是傳統的竹木材料，中間穿插受力的柱子，又是高等合金的新型材料。

  這是一座用4d列印出來的全塑型民居創意風格建築。說它是一個建築，還不如說它是一座高智能的活態地理標識。它是活的，也是智能的。

  見著有人來，它的遠端紅外線，自動掃描。一條路鋪著青石板，長著綠色青草的羊腸小道，從大廳的前端，緩緩地伸到了米達的足下。

  「這裡是望水村村級歷史文化博物館，歡迎您！請接受虹膜識別掃描！」

  米達剛剛走到路口，遠端的虹膜掃描儀便自動啟動，一道紅光閃過，很快響起了一個驚愕的聲音：歡迎本村原著村民，米達！孩子你總算回來了！

  「你認識我？」

  「對，從你穿褲襠片的時候，我就認識你！」

  「你是神啊？這都記得清楚？」米達頓時失去了好心情，不滿地說道。

  「我不是神，我是程序員，我的記憶從你出生的時候開始！下面，請允許我帶你遊覽你的童年時代！」

  米達順著羊腸小道，走進博物館的大廳。博物館大廳，其實是一組組數據。如果你有童年，那麼它會再現你的童年，如果你有青年，那麼也會再現你的青年。但更多的時候，它是通過人的情感波動在模擬曾經生活過的場景。

  「你是東元3015年出生的，那天天色陰暗。你的母親，並不想生下你。因為她崇尚丁克家族。但你終究是來了，為了避免犯罪，所以你活下來了。」

  「誰他媽告訴你的，我是丁克家族！」

  「米達，請尊重我，也請尊重歷史。這是你三叔口述的歷史！如果你有異議，可以申請投訴或者修正，但你必須提供你的佐證材料，否則我無法採信！」

  米達聽了它的話，快要瘋掉。

  「你就告訴我，你記錄了我多長的時間？」

  「哦，我想想，根據云端數據，我們只記錄了你出生到12歲的經歷，其餘的都是大數據在雲端梳理出來的經歷！你餓過肚子，像一條狗似的活著，不過你很努力，所以你被送往了高等學府深造，但遺憾的事情，我們只知道你為村裡捐過款，但不知道你往後餘生，是怎麼活著！你可能是這個世上少有的奇葩！」

  「你妹的，你怎麼罵人，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抱歉，無意傷害你的感情，但這確實是個奇葩！至少村裡沒有其他人是這個樣子！」

  米達碰了一鼻子灰，只得自己呻吟自己哼。

  博物館的智慧大屏隨即展開，他所經歷的童年被一幀一幀的畫面，給記錄了下來。年輕貌美的母親，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子。她那麼美，那麼年輕，但卻挺著一個大肚子。他不用想，那肚子里裝著的必然是他。

  可母親的臉色，分明充滿了恨意。她又跳又罵，似乎想把他從肚子里抖動出來。他的小拳頭，一下接著一下地砸在母親的肚皮上。那鼓起拳頭的生命力，讓母親頓時落下了淚來。她停下了鬧騰的身軀，伸手輕輕與他輕輕地觸及，一剎那，母親變了臉色，她變得無比的惶恐。

  「他在打我！」她惶恐不安地對父親說道。

  父親嘿嘿一笑，露出半塊破掉的牙縫，「是啊，他想你，想跟你見面！」

  「我怕！」

  「別怕，我在你身邊！」父親緊緊地摟著母親，眼眶中泛起了淚光。

  「原來他們是愛我的！」米達恍然大悟道。

  幾個月後，他被抱出了產房。他長得很醜，滿臉的褶子，像個小老頭。母親短暫的欣喜過後，又是一臉的驚慌和恐懼。

  「他是我的孩子嗎？他怎麼這麼丑！」

  「孩子剛出生，都這樣！」父親的話，讓母親有些安慰。她的目光中充滿了希冀。「我的孩子，一定是個大帥哥！」

  米達哭了。他從未想過他的出生是如此的艱難。

  「這是你小時候的玩具！抓周之後，鋤頭是你最愛！」編程毫不顧忌他的感受，耿直地說道。

  「我喜歡的是鋤頭！？」米達的腦門上瞬間被人重重的擊打下了一個窟窿。

  「沒錯，在十二歲之前，你喜歡挖啊，種啊，小鋤頭從未離開過你！」

  未等他反駁，博物館里的畫面頓時一變。一輛東風牌大卡車，風馳電掣地穿過高速公路。跟著哐當一聲巨響，父親的車被高高地拋起，重重的落下，砸在地上碎成了一團。母親緊緊地抱著她，手臂從未有過的努力。可是，她的腦袋與父親的身體卻飛出了窗外。

  一片艷紅，畫面靜止不動。

  無聲的屏幕上，血水在滴滴答答地流著。很快，他被人從摧毀的車廂里給抱了出來。那人是三叔，他哭成了孩子。「大哥，大嫂，你們放心，孩子交給了我！我一定讓他好好的活著！」

  三叔的話音剛落，是一片長長的黑屏。他的人生到此終結！再沒有了其他的音像。

  「這就完了，我往後的人生呢！」他咆哮了起來，差點砸了眼前的屏幕。

  「抱歉，三叔只講了這麼多！」

  「尊敬的米達，由於你的情感指數超出了編程設定，你被列為高度危險人物。根據博物館的管理條例，我很遺憾地告訴你，你被驅逐了！」

  跟著哐當一聲巨響，他還沒有拿起那個他心愛的小鋤頭，便被博物館的預警系統給清出了出去。

  「不，這不是我的人生！」

  被驅逐出村博物館，米達一臉的懵逼。他的人生怎麼可能到此為止，往後的呢，他是高材生啊，是大咖啊！

  「一天，你告訴我，我的人生並沒有完，對吧？」米達苦著臉問道。

  「我只能告訴你，宿主你再不努力，你的人生還將被抹除！」

  「啥！什麼意思？」

  「這是時光的逆向法則！只要你停滯不前，那麼你人生就在不停地倒退，直到你再次成為嬰兒，甚至只是一個精細胞！因為我在走，而你沒有走！所以，你想要活得好，必須要跑贏我！」

  「我去！你他媽的究竟是什麼系統，你在倒著腿走，而要我順向行走！我們在賽跑？那活一萬年是個什麼鬼？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米達頓時嚇了一大跳。

  「呵呵，活一萬年不一定說你的形體就是人啊，單細胞、微生物皆可以啊！鑒於宿主，再度受虐！獎勵《本草綱目》一本！」

  「媽的，老子被你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