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吟皺眉看著他許久,消化著他方才說的巨大內容,他不擇手段是真,利用人心也是真,就算他全盤托出,她發現她自己還是沒有辦法全然相信。
只是在這個男人眸中閃過疲倦時,發現自己心中的確有了一絲心疼。
她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這抹心疼,很快撇開了頭,兩人許久沒說話,直到包房安靜到她聽到外邊的高跟鞋和談話聲,才想起問紀凌酌:「她們晚上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
紀凌酌低眸道:「唐婉念父親今晚在這裡跟唐氏高層吃飯。」
沈清吟少許做愣:「我以為唐婉念完全不涉獵商業方面。」
紀凌酌伸手將沈清吟拉到椅子上坐下:「那是明面上的,就算她本人不想學,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唐國慶無子,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女兒身上,怎真容得自己女兒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廢物?」
沈清吟想起自己看過的一些花邊新聞,裡邊說唐國慶是入贅進女方家的,便也不意外了,可是轉念一想又問:「那為什麼他不跟唐婉念母親再多生一個?」
紀凌酌端起酒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后,道:「她母親身體不好,早就不是適合生育的身體了。」
沈清吟沉默許久,還是有些疑慮:「可唐國慶總有一天是要老的,他就算搶來了你的盛天,又能威風幾天?總歸還是要交出去的,而且唐婉念總是要嫁的,盛天不還是會落回到你手上?」
紀凌酌臉色有些寒意:「唐國慶未必是真心想把唐婉念嫁給我,就算是真的,你可別忘了唐國慶不過五十齣頭,是個佔有慾和掌控力都及強的人,只要一切計劃如他所想進行下去,且他本人身體健康,至少這二十年內盛天都歸他管,等到二十年後他退休后,盛天可就早不是盛天了,那個時候我再接手,又有什麼意義?」
那一瞬間,沈清吟在他眸中再一次看到了野心,他其實是個野心不外漏的人,但在她面前卻能夠鮮少的暴露出這些,沈清吟突然心裡再次泛酸,因為她從這個男人眸中不止看到了野心,還有再一次的疲累。
他看著她的臉色隨之變差,笑了,起身將她拉到身邊,環住她的腰,抱了她一會兒,她咬了咬唇:「那唐婉念喜歡你,總是真的。」
紀凌酌挑眉,有些意外,隨後放開她,看了她面部一會兒,笑道:「這不重要。」
她說:「很重要,她本人知道自己父親在利用你,還心甘情願接近你,這就是喜歡。」
他嘆了口氣,發現她眸間是真的寫著在乎,道:「那麼想必她也想到了這樣心甘情願會是什麼後果,她都不在乎,你又替她在乎什麼?」
沈清吟沒辦法做到像紀凌酌這樣的無所謂,她覺得他很冷血,撇開頭推開他便出了包房,紀凌酌放開她,卻沒有打算再追上去,只是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眸色有些深。
他端過那未喝完的紅酒杯,用力一摩挲,可最後也沒有喝,只是重新放回了桌上。
沈清吟正走向轉角時,有兩個女子剛好從另一個包房一同出來,其中一個眼快的看到了沈清吟的身影,訝異,后又前後看了一眼,道:「婉念姐,那不是沈小姐嗎?」
唐婉念眯著眼眸看了會兒,說:「的確是。」
音音問她:「她怎麼會在這兒?」
唐婉念環視周圍的包房一周,每一個包房房門都緊閉著,可是她卻有莫名的直覺,她心中再次升起濃濃的嫉妒,本來父親一個個工作和任務下來她就有些吃不消,還要忍受這麼久沈清吟,她真是受夠了。
不止有嫉妒,還有醋意,她能猜到紀凌酌就在這附近,她甚至想一個個包房推開找過去,但理智最終還是讓她隱忍了下來,深呼吸一口,將情緒隱了下來,看著音音道:「許是來吃飯的吧,和我們一樣。」
音音問:「可是紀總……」
只開了個頭,唐婉念便冷冷的看了音音一眼,她便立馬止住了唇,沒有再說一句話。
唐婉念等音音去廁所了后,在原地站了許久,眸中再次多了絲陰冷,而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是又了些許狠意和計劃之意。
*
沈清吟下樓時,發現二辭在下邊等著,他見只有沈清吟從上邊下來了,並沒有紀凌酌,神色有些疑惑,但卻沒有跟沈清吟多說什麼。
沈清吟也沒有跟他說話,只是一個人準備先回家睡覺,可準備走掉時卻發現黑色的車已經停在了她身旁,窗戶落了下來,裡邊的紀凌酌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上車。
沈清吟捏緊了包,站了幾秒,不想去搭理他,可他卻道:「大馬路上,我可不想對你有什麼無禮的舉動。」
沈清吟妥協的看了他一眼,隨後打開車門坐了進去,紀凌酌在她一進車門后便將她攬在了懷裡,沈清吟因為前方還有一個人在,掙扎了兩下,但紀凌酌根本沒有放過她的意思,而是就這麼強行的抱著她,隨後看了前方後視鏡一眼。
二辭剛好抬頭,眼神跟後邊的紀凌酌撞上,在裡邊看到了一瞬的複雜和深沉,便立馬低下了頭。
回家后,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她在想自己的以後,在想之後的路該怎麼走,而身旁的紀凌酌卻很早便睡著了。
她知道,他很多次看著像睡著了的模樣未必是真睡著了,便試圖伸手推了他一下,他並未動,而是眉頭微蹙,她再推了一下,他便伸手錮住她的:「別鬧。」
沈清吟笑了一聲,她就這麼看著紀凌酌,似乎也覺得挺有趣,而身旁的人似乎感受到了她這樣的視線,閉著眸問她:「還有什麼想說的?」
沈清吟的手在他手心裡轉了轉,問:「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對唐家。」
她問這種問題的時候,本以為紀凌酌不打算回答她,畢竟是頗為機密的事,卻不料他道:「我說過了,先按兵不動,順著她們來。」
他頓了頓:「唐家人不好對付你不也見識到了?你這隻手不就是個例子么?」
他說罷,突然睜眸,將視線鎖定在她還沒癒合的貼著創口貼的傷口上,隨後伸手將其纏繞在手心中,幫她貼好未貼好的創口貼。
沈清吟些許訝異:「你知道?」
他眸中有笑意:「猜到了,她就是那種是會耍點小心思的人,而你又完全遮不住自己心內的想法。」
沈清吟抬眸,心內突然想問出口:「唐婉念說,你就算看到這個傷口,也會向著她,是真的嗎?」
紀凌酌沉默了會兒:「在公眾場合,自然是的。」
沈清吟笑了笑,很奇怪,她非但沒有任何難受,卻因為這話覺得坦然,他好像變了點兒……
是哪兒呢?
大概是從前,他只為接近她而『接近』的時候,他會哄著她說花言巧語,可是現在居然會說真話了,不管是多難聽的真話,那總歸是真話了。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麼奇怪的心理,總覺得心中莫名的開心,連她自己都覺得這種情緒莫名其妙。
因為比起從前那個只會哄人虛偽的紀凌酌,她今天居然可以等到他的全然托盤,再對上他的眸時,她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我想回公司上班。」
紀凌酌挑眉問她:「不繼續做你的富太太了?」
沈清吟斂了神色:「我是哪門子的富太太,從來都不過是狐假虎威,只會給自己人耍威風。」
他答應的很快,根本沒有阻止她的想法,兩人環抱著睡著后,沈清吟莫名睡的踏實,她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紀凌酌的確沒有在她身旁,但是她卻一點都不像從前那般有和他上完床的空虛情緒,只覺得自己要快一些去公司。
沈清吟換好許久沒穿的衣服后,早餐也沒打算吃便很快下了樓,寧姨看了她一眼,讓她吃點再走,她說:「不了,您做好晚飯等我和他吧。」
寧姨笑著:「您今天心情不錯,精神也很好。」
沈清吟說:「是,因為決定要重新上班了,所以不得不讓自己振作起來。」
寧姨說:「看夫人頹靡了這一陣,終於好起來了,真為您開心,看來還是先生有法子。」
沈清吟笑了笑,沒有說什麼,便離開了別墅。
好些天沒來公司上班了,除了一到那裡,有許多人圍上來問她這些天都去哪了之外,倒是沒有其他的閑言閑語,就連她所以為的自己跟隨紀凌酌去的那個飯局而會傳出來的閑言碎語也是不存在的。
她低眸,看來果真是自己想多了,紀凌酌哪裡會真的為了她去做什麼,不過是為了哄哄她的權宜之計,可是自己是不是太容易哄好了?
她碰了碰自己嘴角,嘆了一聲,隨後很快便投入工作中。
心態和工作的確有很大關係,例如她調整好后,效率全方面提高了,在晚邊準備去給部門經理劉岩送個文件時,她似乎在電梯口看到了頗為熟悉的人。
沈清吟看了幾眼,發現了那個之前兩次搭救過她的人的背影,那人正好要進電梯,她便隨之不自覺的走向電梯口。
她後來想了想,前兩次她對此人都太過於無理了,好歹救過她兩次,而自己僅僅因為戒心便一副回拒的模樣,什麼聯繫方式都沒留下,還真是不應該。
這麼想了之後,沈清吟便加快了腳步,但卻在還沒到電梯時那邊電梯門卻更快一步合上,沈清吟有些懊悔的看了電梯一眼,隨後想著看他到底到哪一層,好通過這來推斷他是誰什麼部門的。
她看著電梯越爬越高,不由的想,看來此人的職位還不低……
直到她在熟悉的樓層停下,沈清吟才發起了愣,這是紀凌酌平日里來鴻輝的時候會暫時拿來辦公的辦公室。
這個人是鴻輝的大股東?
她想到這裡,覺得自己或許可以改天問問紀凌酌,或者是通過他要來聯繫方式,好好答謝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