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在黑暗中的人們
因蒂難得地主動開口了，她的眼神還是那麼明亮，「雷穆斯哥哥，那人類要什麼時候才能看見希望呢？」
雷穆斯看著她，認真地說道：「最絕望的時候，就會看見希望了。」
也就是說，需要先犧牲無數的人嗎…
弗萊明拳頭緊握著，很想打人。
布蘭妮看著雷穆斯說道：「雷穆斯，你打算怎麼做？」
雷穆斯：「我會自己離開這裡，去做一些，我能做到的事情。」
又是自己一個人走嗎…
他的身後，艾米默默低下了頭。
諾賽克撓了撓腦袋，說道：「那我們該怎麼做？」
我怎麼知道？你們的人生該由自己決定。
雷穆斯苦笑著，「我只能說，照顧好自己，好好活下去。」
因蒂走了過來，輕輕擁抱著雷穆斯，「你也是，要好好活下去哦，雷穆斯哥哥。」
這一點，我恐怕做不到了…
揉了揉因蒂的腦袋，雷穆斯嘴上說著：「好。」
…
西圖城。天使孤兒院。
這裡和帝都的天使孤兒院，除了名字一樣之外，唯一的共同點，大概就是一樣的殘破老舊了吧。
布滿了銹跡的鐵門緊緊關閉著，無人問津。
大概是因為前段時間審判軍在這附近，破獲了一起奴隸交易事件的原因吧，無論是平民還是貴族，都不願意再靠近這裡。
孤兒院裡面一間極其隱秘的密室當中，擺放著一張嘎吱作響的老舊桌子，兩個勉強還能用的小凳子。
桌子上面有著豐富的十多個各色的精緻小菜，一壺清酒，兩個杯子。
凳子上坐著兩個男子。
其中一個男子正在把一個通訊器放回口袋裡。
他看著三四十歲的樣子，長相極其普通，唯一的特徵大概是他那比常人長得多的耳垂。
他對面的男子看上去大概三十歲左右的樣子，看著很是兇悍的一張臉上有著一道極長的傷疤。傷疤從額頭處往下，划傷了左眼一直到划臉頰處。
正是龍哥，或者說五先生。
五先生舉杯和對方碰了一下，一飲而盡，「辛苦你在這裡奮戰這麼多年了，八先生。」
八先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說道：「我只是做好了自己的本分罷了，這座孤兒院的成果，是十五先生犧牲了自己的生命換來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瞞你說，我第一次看到那裡面的場景的時候，還和十五先生打了一架呢。」
五先生好像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大笑著說道：「那我們可是彼此彼此啊。我在帝都第一次看到六先生經營的那個大場面的時候，也沒忍住給了他一拳，哈哈。」
八先生拿起了一隻雞腿狠狠地咬了一口，滿嘴流油，「那你跟他道歉了沒有？」
五先生愣了一下，想了想當時的場景，有些遲疑地說道：「我當時有把他從地上拉起來，應該算道歉了吧？」
八先生一口一口地咬著，很快就把雞腿清理地乾乾淨淨，沒有殘留半點肉絲，「那你比我幸運。我現在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初沒有和他說一句對不起…」
「可惜，我再也沒有機會跟他說了…」
五先生抓起了一把瓜子，磕了起來，沒有再說話。
他知道，對方這個時候需要的只是一個傾聽者。
八先生又抓起了一隻雞腿，大快朵頤了起來，「跟他們這些經營著這種孤兒院的人相比，我們真的是很幸運了。」
「咱們這幫人能被選中來執行喪鐘計劃，不就是因為我們都是一群內心純良，意志堅定的人嗎…」
「而這樣的人，親手一個又一個地把那些幼小的生命送進那個血肉磨坊的時候…內心究竟有多麼的煎熬呢…」
「那是我們這些人根本無法想象的…」
「你知道嗎，十五先生死的時候，是笑著的…」
「立下潔白之誓以後，我和他共事這麼多年來，從來沒見過他笑過…」
「對他來說，死亡並不痛苦，而是一種解脫…」
「他一點也不恨殺死他的審判軍…」
五先生狠狠地灌下了一大杯酒，有些搖搖晃晃地說道：「他們是很不容易，但是咱們也不需要妄自菲薄…」
「我他媽的任務是放出安提諾米那個畜生！」
「在那條我給它安排好的路線上，那個畜生每吃一個人，就是在我的心上劃了一刀…」
「那一路也就一個多月的時間，在那一個多月裡面，我每天都在想著自殺的事情…」
「剛開始是想著等任務結束再死，回到帝都后我跟六先生他們說我留下來輔助他們的任務…」
「後來，又被調到這裡接手十五先生的任務…」
他自嘲地笑著，「其實都他媽的是借口，我就是不敢自殺了而已…」
他擺了擺手，「我不是怕死啊…」
八先生也有些微醺的樣子，重重地點了點頭，「如果說我們這幫人怕死，就太搞笑了…」
五先生撐著自己的額頭，「就是說嘛…我不是怕死…我他媽的是…」
「怕我看不到最後的光明…」
「那我死不瞑目…」
…
伯特城。天使孤兒院。
之前說要去帝都的七先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這裡。
他舉著酒杯，皺著眉頭看著對面的男子，說道：「喝啊，十先生。」
十先生看著有些嚴肅的樣子，皺著眉頭說道：「明天就要敲響喪鐘了，我不能喝醉…」
七先生搖搖晃晃地走了過去，一把把十先生摟進了懷裡，「就是因為明天就要開始了，才要喝啊…」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他已經滿身的酒氣，「像四先生那樣的倒霉蛋，連喪鐘敲響的這天都看不到…」
「咱們這些活著的傢伙，得珍惜這最後一天啊…」
十先生想了想，拿起了酒杯，一飲而盡，「敬四先生。」
七先生滿意地笑了笑，「敬最後的和平。」
…
寂河鎮。天使孤兒院。
儘管貴族的人之前摧毀了教會的教堂，這座同樣是教會建立的孤兒院卻一直沒有人理會。
這裡同樣有著兩個喝得爛醉的男人。
九先生迷迷糊糊地說道：「十一先生，你說…後人們，會怎麼寫我們這些人呢…」
「英雄還是罪人呢…」
十一先生明顯酒量不錯，滿臉通紅卻依舊保持著清醒，「後人怎麼寫我們這些人不重要。」
「只要後人能有和平，穩定，幸福的生活…」
「就算我們遺臭萬年又能怎麼樣呢？」
九先生顫抖著手又倒了杯酒，「…也是啊。」
…
帝都。天使孤兒院。大廳中。
三先生和六先生也在飲酒聊天。
三先生饒有興緻地說道：「明天就能解脫了，你現在是什麼心情？」
六先生一臉的平靜，眼裡沒有任何的光芒，「沒有什麼特別的心情，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倒是你，你那邊的布置怎麼樣，還啟動嗎？」
三先生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們的準備已經非常充足了。」
「老闆的意思是先放著，未來也許有機會用到。」
六先生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那個血池的位置，說道：「明天，最深沉的黑暗就要降臨這片大陸。而且，這片夜色只會越來越深，越來越重。你說，這一次，人類能堅持住嗎？」
三先生：「一定能堅持住的。熬過了這片深沉的黑夜，就能看見最美麗的黎明。」
真好啊，真想看到那一天啊…
六先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舉起了酒杯，「來，喝酒。」
…
血戰荒原。「界」之中。
一個面白無須的黑袍人靜靜地坐在一個小土坡上。
從這裡抬起頭，透過那無形的空間屏障可以看到一個有些模糊的圓月。
滿月了嗎…
他喃喃自語著：「要開始了。」
…
黃金之城的廢墟中。
一個有著長長白色鬍鬚的黑袍人坐在原教堂位置上的那個勉強還算完好的講桌上，看著天上懸挂的圓月。
是滿月啊…
他臉上帶著釋然的笑容，「要結束了。」
…
列德城。天使孤兒院。
十二先生，也就是哈特突然出現在了這裡，有些沉重地說道：「辛苦了，十四先生。」
他對面的男子衣衫襤褸，雜亂的頭髮下面是一張有著不少皺紋的臉，看著像是五十多歲的樣子。
他的左手衣袖下面空空蕩蕩的，左手臂不翼而飛。
十四先生用自己剩下的右手倒了杯酒，看著哈特冷冷地說道：「看來這最後一天，我們這些人都有人來慰問啊…」
「或者說，是監視？」
十二先生眼中滿是悲涼，「我就是來看看你，絕沒有監視的意思！老闆也沒有…」
十四先生擺了擺手打斷了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不重要了。」
「我是真的很羨慕你啊，抽到了這麼舒服的任務…」
「只要在大陸上各地跑一跑，傳遞一下情報，調配一下物資，偶爾演一演戲就行了…」
「手上不用沾任何的鮮血…」
十二先生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沉默不語。
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居然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十四先生依舊是那副弔兒郎當的樣子，指著自己空蕩蕩的左手衣袖說道：「我就不一樣了，每天都活在地獄里。你知道我這隻手是怎麼斷的嗎？」
聽說，是你自己動的手…
十二先生沉默著搖了搖頭，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十四先生伸出舌頭舔著自己的嘴唇，擺出了一副非常變態的樣子，「我呢，在這個鬼地方，每干一票，就會往自己左手手臂上劃一刀…」
「划著划著，這隻手就沒知覺了…那怎麼辦呢…」
「那就砍了吧…」
「如果不是需要幹活，真想把右手也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