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實的世界
雷穆斯看著艾米，問道：「你是岸卡城本地人嗎？」
「不是的。」艾米搖了搖頭，看到雷穆斯依舊看著她沒有說話，接著說道：「我是小石村人。我哥哥在帝國軍隊服役，他犧牲了，我是接到通知來岸卡城收斂遺物的。」
說到自己哥哥的事情，她臉上流露出了難以抑制地哀傷。
不對，帝國軍人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陣亡同袍的胞妹被弗恩這個小小的男爵這樣欺負？就算有查斯家族的背景也不夠，除非…
「你哥哥服役的軍隊叫什麼？」
艾米抿著嘴唇想了想，「自由之鷹。」
雷穆斯眼睛眯了起來：自由之鷹作為帝國正規軍不可能也沒有必要對一個小小的查斯家族示弱，難道這隻部隊變成了查斯家族的私軍了嗎？不可能，一個查斯家族分量還不夠，肯定還有其它的家族參與。所以，這些家族為了避開帝國針對他們的「限軍令」已經開始對正規軍下手了嗎？如果真的是這樣，自由之鷹被腐蝕了多少？其它正規軍是不是也被腐蝕了？特別是…
他轉過頭，看著窗外。
帝都…
他搖了搖頭，扭頭看著艾米，這個女孩子正低著頭，緊緊抿著嘴唇，剋制著自己不要哭出來。
還算堅強，剛剛失去了唯一的哥哥，又遭遇了這樣的事情，也難怪。
「喵～」他正準備說些什麼，突然從門外傳來了一聲貓叫聲。
「喵～」「喵～」「喵。」他側耳傾聽，確定是三聲拉長了的貓叫，還有一聲短短的貓叫。
「我出去一下。」和艾米交代了一下，他轉身就準備出門。
走了兩步，雷穆斯突然停了下來，沒有回頭，輕聲說道：「拿簪子刺的那下，挺帥的。」
說完他就地往外走了，速度比之前還快了幾分。
艾米獃獃地看著雷穆斯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琢磨著他突然說的這句話。
弗恩那猙獰的笑臉，偷偷攥著簪子想要自盡的絕望的自己，哥哥的音容笑貌，還有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紛紛浮現在她眼前。
「哇」地一聲，她哭了出來。
清澈，響亮，酣暢淋漓。
從她懂事開始，很久沒有這樣痛快地哭過了。
雷穆斯出了門，看到了地上站著一隻黑色的烏鴉。
「跟我來。」他直接踏步往森林裡走去。
烏鴉顫顫巍巍地飛了起來，跟在他的身後，翅膀扇動得很僵硬，好像是機械一樣。
走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雷穆斯伸出了右手，並且張開了五指，他的手心出現了一個小黑點，黑點緩緩擴大，變成了黑色的圓盤，弗恩的屍體從圓盤裡飛了出來，砸在了地上。
雷穆斯右手一握，收起了黑色圓盤，看著飛在半空的烏鴉說道：「任務提交。任務編號：132663。」
烏鴉機械地飛到了弗恩的屍體上方，兩隻像水晶球一樣的眼球里射出了兩道紅光，紅光從弗恩的臉到他脖子上的傷口，來回掃了兩遍。
隨後烏鴉收起了紅光，伸出了一隻爪子，狠狠地從弗恩的臉上劃過，在他的臉上抓出了三道猙獰的傷口。
烏鴉扇了扇翅膀，飛到了雷穆斯面前，小嘴緩緩張開，裡面傳出來的是一個低沉的男聲：「任務編號：132663。任務目標：弗恩•查斯。目標已死亡。檢驗通過。正在結算任務獎勵。獎勵已下發，可隨時支取。」
雷穆斯伸手，收好了弗恩的屍體，然後看著烏鴉的水晶球眼睛，「除此之外，你上次答應我的小禮物呢？」
「呵」低沉的男聲微微一笑，好像多了些許感情，「就知道你小子不肯吃虧，聽好了。情報內容是…」
…
雷穆斯把手放到胸前，手上拿著的東西就消失了。
烏鴉：「謝謝惠顧。要馬上接新任務嗎？」
「暫時不接了。」雷穆斯思考了一下，「幫我留意一下帝國正規軍自由之鷹的情報。」
烏鴉轉了轉自己的腦袋，「知道了。對了，那個妞質量還不錯啊，如果你要脫手的話，我這裡有渠道…」
雷穆斯冷冷地看了它一眼。
它讀出了那個眼神的意思：繼續說的話，下一秒就會把它拆成薯片。
烏鴉翅膀一扇，飛快地逃離了這個危險的地方，「走了，喵～」
隨後，雷穆斯也離開了。這裡又重新恢復了平靜，只有地上的絲絲血跡訴說著這裡發生的故事。
帝都，克拉蒙德。
第三街道，一間普通民房裡面。
卸下了盔甲，重新穿上了一身粗布麻衣的弗萊明背靠牆壁，靜靜地站著，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裡屋的帘子被掀開，一個女孩子緩緩地走了出來。
她提著裙擺，在房間中央輕柔地轉了一圈，微微蹲下，行了一個公主禮。
女孩子看著弗萊明，一臉小驕傲，「怎麼樣大叔，我現在和平民女孩子一模一樣吧？」
弗萊明仔細看了看她，嘴角一抽。
雖然她卸掉了身上所有的名貴首飾，素麵朝天，沒有噴任何香水，頭髮燙直了還綁了一個小馬尾。
雖然她腳上踩著一雙平民女學生很常見的劣質小皮鞋，身上的淡黃長裙也是很常見的平民品牌。
但是那教科書般精準的步伐，優美的儀態，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來的氣質，精心保養出來的牛奶一樣的肌膚都深深暴露著她的身份。
所以，貴族少女成功偽裝成平民，還和平民少年相戀，最後感天動地的生離死別或者苦盡甘來地廝守一生…
這種在貴族少女間廣受歡迎的文章到底是哪個腦殘作家寫的東西啊。
多年貴族禮儀課銘刻在骨子裡的東西，就像黑夜中的螢火蟲一樣明顯好嗎？
內心吐槽著，弗萊明臉上還是擠出了一個笑容：「挺好的，小姐。」
少女蹦蹦跳跳地感受著這身從未有過的廉價裝扮，聽到弗萊明的話嘟了嘟嘴，「今天不要叫我小姐了，直接叫我名字吧。」
弗萊明有點猶豫：「呃…因蒂？」
少女歪了歪頭，「這名字好像也有點招搖。嗯…借一下阿蘭的名字好了，我今天就叫阿蘭了。」
那個微胖的侍女在弗萊明腦子裡一閃而過，他嘆了口氣，「好的，阿蘭。」
精力充沛的因蒂這時候已經走到了房間里唯一的桌子旁邊，桌子上面是幾個滿滿當當的袋子。
她每個袋子都打開看了一下，眉頭微皺，「大叔，怎麼都是黑麵包，為什麼不買白麵包啊？」
弗萊明看著對物價毫無概念的自家小姐，無奈地說道：「小…阿蘭，買一份白麵包的錢足夠買十幾份黑麵包了。」
「我又不缺錢。」因蒂下意識地說道。
弗萊明嘆了口氣，正準備好好說明一下，卻看到因蒂已經開始提袋子了。
「雖然我不太懂，不過我相信你大叔，你這麼買肯定有你的原因。」因蒂試著一手提一個袋子，沒有成功，她噘著嘴，可憐巴巴地看著弗萊明，「好重啊。」
弗萊明笑了笑，走了過去，「我拿就好了，阿蘭。」
因蒂用雙手提著一個袋子，試著提溜了兩下，一臉開心，「我拿一個還是可以的。」
弗萊明已經把剩下的袋子全部提了起來，他看著略有些吃力的因蒂，說道：「小…阿蘭，你手上這個也給我吧。」
因蒂對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甜美極了，「這樣有意義的事情，我自己當然也要出力才行。」
她試探著走了兩步，然後轉頭對弗萊明說：「我沒問題的大叔，我們出發吧！」
弗萊明看著她瘦小的背影，寵溺地笑了笑，「好。」
第三街道某個路口。
因蒂皺著自己秀氣的小鼻子，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這條充斥著垃圾，糞便，污水，臭不可聞的路。
她轉過頭，看著第三街道的地面，作為平民區，雖然也有不少垃圾，但是整體還算比較乾淨，至少主路上沒有什麼垃圾。
之前，她跟著弗萊明從貴族區來到第三街道的時候，還感嘆著平民的不容易，還為自己很快就適應了這種骯髒的道路感到了一陣小小的驕傲。
那一點驕傲馬上就被面前這條可怕的路擊得粉碎，她獃獃地看著弗萊明，明亮的大眼睛閃爍著一個問題：平民和貧民，差距這麼大嗎？
弗萊明輕輕嘆息，看著這條自己很熟悉的路，輕聲說道：「歡迎來到…真實的世界。」
弗萊明神色自如地行走在貧民窟骯髒的小道上，在他身後因蒂緊繃著一張小臉亦步亦趨。
因蒂蹦蹦跳跳的，努力地避開地上的髒東西，「大叔，在帝都為什麼會有貧民窟這麼骯髒的地方啊？」
弗萊明蒼金色的左眼眼眸中緩緩浮現了一個小小的紅點，「在每個城市都有貧民窟這樣的地方，只是其它城市的貧民窟會比帝都的貧民窟情況好一點。」
在他們周圍，十多個鬼鬼祟祟的身影緩緩接近著，死死地盯著因蒂，和她手中的麵包。
因蒂毫無察覺，不解地問道：「為什麼啊？明明帝都是帝國最繁華的城市啊。」
「就是因為帝都最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