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懷璧其罪
眼見著顧明珠抱著那一個木盒，有些泰然自若的模樣，淑妃卻輕笑著開口，「不打開嗎，也讓眾人看看陶大人的心血成果。」
「不過一幅畫而已，娘娘過譽了。」
陶逸之躬身道，行為舉止翩翩有禮。
顧明珠有些感激的看了陶逸之一眼，她心知這位文官大人是在替她說話，但是淑妃卻明顯是將她架在火上烤。
到底無奈，又不能違背這位上位者的話，顧明珠只能慢慢打開了手中的木盒。
將那雪白的畫卷慢慢展開，棕色的駿馬高高仰著頭顱，馬上的少女一身玄色的勁裝，髮髻被高高豎起，頗顯英武，雙手正搭長弓，有箭破風而出，即將射向樹叢中的獵物。
饒是顧明珠心中鬱悶，卻也在此刻亮了眼睛，不得不承認陶逸之果真不負盛名。
兩人不過相逢一面，這畫也是即興所做，畢竟她搭弓射箭只是一瞬間的事，陶逸之卻能將那一幕完美的復刻出來，纖毫畢現。
如此人才，當真值得畫中仙三個字。
陶逸之一直注視這顧明珠的目光，眼見她有些愣神的看著自己的話，方知這少女滿意極了，一顆心這才放下來，隨即暗笑自己的慌張。
人物小像原是要細細勾勒人物的面貌，要將人修飾的十分具有美感，陶逸之卻不喜歡那種畫法，方才看到顧明珠縱馬肆意，他心中便生出了這樣一副場景。
不過閨閣女兒家向來更注重自己的嬌媚，他畫的時候心中到底猶豫，不知道顧明珠會不會喜歡他的這幅畫，如今看來，她應該很是喜歡。
眾人看到精美的畫越發嫉妒，原也以為只是張普通小像罷了，卻不料陶逸之如此用心，甚至一草一木都仔細描繪。
一時間眾女看向顧明珠的目光越發妒忌，都可稱之為仇視了。
淑妃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不由暗笑，其實原以她的年紀和身份，本不該使這麼無聊的手段對付顧明珠。
不過前些日子淑妃和賢妃生了些齟齬，賢妃又是顧家人，如今賢妃也算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物，自己是暫時動不得，那便拿顧明珠出出氣也好。
「顧大小姐真有本事，能贏得這畫，想來在別處費了不少心思。」
「到底是將門之後，或許腦子不好，身手便好了些，咱們可比不上。」
「你怎麼這樣說話，顧大小姐這樣也非她所願，咱們就不要戳別人傷口了。」
陶逸之雖只是個文官，卻也懂得懷璧其罪的道理。
本只是盡心儘力畫好每一幅畫，卻不料為顧明珠引來了這番議論，聽著這些閨閣女兒竊竊私語，青年一時間有些不忍辯解道，「顧大小姐是實至名歸。」
「卻也沒有人說顧小姐沽名釣譽呀。」
淑妃有些笑吟吟的開口，卻完全沒有制止那些貴女們的議論，反而眼神如利劍一樣看向陶逸之，顯然場中這一幕正是她想看到的。
陶逸之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輕輕扯了扯袖子。
青年錯愕的轉過頭，正好對上一雙沉靜的眸子，「無論如何，謝謝陶大人的工筆，這幅畫，明珠很喜歡。」
陶逸之看著顧明珠那幅淡然的模樣，心中忽然生出些酸澀，這女子便是這樣在流言中堅韌的生存著，惡言惡語似乎對她產生不了任何的影響。
看著少女精緻帶笑的眉眼，陶逸之默了半晌，終究有些艱難的開口，「顧小姐喜歡便好。」
淑妃看著顧明珠這副模樣忍不住皺起了眉，再看那少女將畫卷小心的放進木盒，全然不理會周圍的冷嘲熱諷，心中更是驚疑不定。
風華正茂的少女，如何能有這樣老成的心性和姿態。
正當這時，卻聽門外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明明是一群高門貴女，這說起閑話來，個個都不遑多讓，父皇你說是不是？」
眾女聽得那個聲音是素來嬌蠻的蕭陌公主，又聽見她似乎稱父皇的聲音，一時間都心驚膽顫的住了嘴，生怕自己方才說的話被聽了去。
遮擋的幕簾被掀起，一身明黃色龍袍的中年男子緩步而入，身邊跟了個同色裙袍的女童，眼波靈動，頗為古靈精怪的模樣。
兩個人身邊圍著一群內侍和宮女，赫然正是皇帝和七公主蕭陌，眾女慌忙跪倒在地，山呼萬歲。
淑妃原本坐在高座上，此番連忙迎了上來，雙手掐進掌心，有些溫順的跪下，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陛下，臣妾不知陛下駕臨，有失遠迎。」
難怪說方才沒看到七公主這挑事精，原來她竟將皇帝叫了過來，也不知道皇帝方才有沒有聽到自己的那番話，淑妃的心底止不住的打鼓。
平日她給皇帝留下的便是不爭不搶的性子，如今為難一個小小的官家貴女，難免會讓皇帝對她的印象大打折扣。
果不其然，皇帝只掃了淑妃一眼，那眼神中意味不明，也沒有理會她的行禮便徑直坐上了高座之上。
「聽說陶愛卿作了畫，朕便來看看，畫得如何。」
顧明珠聞言輕輕將手中的木盒呈上，旁邊機靈的內侍連忙將木盒打開，將那雪白的畫卷展開呈上。
皇帝初初只是掃了一眼，不甚在意，卻被那畫上飄逸洒脫的風姿吸引，不由多看了幾眼，妙齡閨閣的少女，一身勁裝的策馬奔騰，頗有幾分英武的氣概。
「不錯。」
看著內侍手中的那幅畫卷，良久，卻只聽皇帝輕笑著評價道。
眾人大氣也不敢喘，卻聽皇帝又道，「這顧家小姐騎射驚艷，乃是朕欽點的女眷之中第一，方才聽你們討論，卻似乎對朕的決策有異議？」
話雖是對著眾女說的，皇帝的目光卻直直看向了淑妃。
淑妃當時心下一驚，心知自己私下那些小動作已經被皇帝看得清清楚楚，連忙磕了一個頭，有些恭敬道，「陛下的決定，自然是英明果斷的，顧大小姐，毋庸置疑是第一。」
皇帝看了淑妃良久，忽而發出了一聲嗤笑，隨即命內侍將那幅畫還給了顧明珠，「既是如此，顧小姐便好好保管這副畫吧，這是你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