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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日暮歸途(大結局)

  戎趙軍隊看似氣勢洶洶,其實也非常吃力。風去哀和簫沐青二人簡直如戰神降世,殺了數百人,還不見疲累。法門弟子只有三百多人,卻以一敵十,不死不休。

  加上後來加入的戎趙先遣部隊,鐵賀王這邊軍隊達五千多人,還有千機門和神龍山莊的武林高手相助,對戰法門不足四百人,竟然還反被消耗了數百人,倒下的人越來越多。

  鐵賀王不愧是久經沙場的王,他深知,勝利一定屬於他,但是他將會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這個代價,或許要影響他在天耀的皇城中落腳的資本。

  不僅天耀中舊王朝的勢力,會和他討價還價,以保存自己的地盤。就連戎趙國的貴族官爵,都要擼起袖子露出牙齒,對著他示威,要分勝利的一杯羹。

  他不能在法門身上消耗過多的戰鬥力,否則,即便慘勝了這一場,必定要輸掉日後一連串的爭權奪利。他便不能主導瓜分勝利的明爭暗鬥,那麼戎趙國得來的勝利就不能持久,很快又要陷入新的一輪廝鬥。

  何況,現在被法門所消耗的,已經傷筋動骨,幾乎精銳被消滅殆盡。

  天邊升起一枚信號彈,這是天耀王朝已被攻陷的信號。鐵賀王心中大為寬慰,他又沉住氣,僥倖地期待著眼前的戰役能再下一城,奪取一個完美的勝利。

  不到半個時辰,又一枚信號彈發過來。那是天耀王朝之外的戎趙軍隊情況危急的信號。鐵賀王心中一驚,除了眼前的這批人,難道還有別的勢力,能抵擋和反制戎趙的精兵?

  他開始躊躇起來,這次來天耀,是他最強的一擊,倘若不能攻下天耀,他在戎趙國的權威也會因此受到衝擊,那些原本就等著他出醜好將他拉下王位的人,就會蜂擁而上。想起那些人,鐵賀頗生氣,他辛辛苦苦征戰,掙下土地和財富,牛羊和女人,這些人心安理得地爭奪和享用,卻從不肯出力。

  這些同族還不如天耀這些視死如歸的勇士,更令他覺得親近。

  簫沐青和風去哀又殺下了一百多人。這次戰鬥的勝負,沒有過程重要。法門的實力,就在這過程之中彰顯給戎趙人看。如果只求結束戰鬥,簫沐青和風去哀早就擒殺了鐵賀。是法門,而非風去哀個人,要在戎趙面前立威。

  東營暗軍和南軍已經不見了一小半的人,但是這些倒下的人,放倒了十倍於他們的敵軍。數十人殺了數百人。暗軍的單人力量都十分強大,不過人數並不多。風去哀旗陣弟子更是勇猛異常,不到一百人的隊伍,至今尚未有人倒下。

  除了亡於簫沐青劍下的聶歡。

  一聲鷹唳響徹雲霄,與巨雷一起在天上炸開。戎趙人停住了手上的戰鬥,整齊劃一地集結在一起,快速地向後撤退數十丈,與法門劃清了界限。

  法門便專攻千機門和神龍山莊。法門弟子名不見經傳,不像武林中人聲名赫赫,功力絲毫不遜色。加上簫沐青和風去哀如鬼如神的功力,習慣了單打獨鬥和算計的千機門和神龍山莊的高手,紛紛負傷退開。

  鐵賀王將這些武林高手的表現,盡收眼中。作為沙場殺敵無數的王者,他從心底里鄙視這些只計算個人生死利益的人,他們武功高強,但不配作為戰士。他們絕不會「戰」。

  南宮雨和唐顧北早已溜之大吉。

  嘩啦啦,打了半天的雷,暴雨蓄滿了力量,報復一樣地從天上澆下來。

  在大雨落下之前,簫沐青外袍已脫下,灌滿了真氣,在風去哀的頭頂呼啦啦地張開,猶如一張大傘。

  風去哀坦然地接受他的好意,不再抗拒。她以前總覺得無法償還別人關於私人感情的付出,因而面對自己私事時,畏手畏腳。她決定,如果有以後,她會對簫沐青好。

  龜縮在一邊的天耀大軍,早已經零零散散地從小路或者荒草叢中離開了戰場。沒人將他們放在心上,他們不會造成任何危險——在戎趙和法門眼裡,他們與流民無異。

  慢慢地,雙方徹底停下戰鬥。千機門和神龍山莊見唐顧北和南宮雨早跑個沒影,群龍無首,贏了也沒獎賞,就思量著如何離開此處。

  風去哀看破了這些武林人士的意圖,她頭一偏,東營暗軍已經將在場的武林人士制服。戎趙的軍隊見狀以為又要開戰,紛紛拿起了武器。鐵賀王制止了:「停下。法門之主,既然大家都無心再戰,要平息干戈,你何苦節外生枝?」

  風去哀冷靜地說:「兩國交戰,作為戰士,死傷不能怨天尤人。不過,這些武林人士,多半都對天耀子民負有血債,法門既然見到了,不可能放任他們逃走。有本事,就打贏我們。」護法之事,只有追根究底,絕無「節外生枝」。

  武林人士向鐵賀王求助,「喂,我們可是為了幫你們贏法門,才來出手相助的,你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被法門抓走,見死不救吶!」

  鐵賀王環顧四周,見南宮雨早就沒了蹤跡。「你們的首領都拋下你們不顧,你們哪來的嘴臉要我們出手?」鐵賀王剛要說話,不了下屬一個官軍先說了出來。

  那武林人士還要辯駁,鐵賀王陰著臉說:「你們首領心存算計,把戎趙國當你們手中劍一樣戲耍,害我損失眾多精兵將領,我還沒找你們算賬。」鐵賀王後來已經看明白了,之前無法速戰速決,原因就出在這些武林人士身上。不難想象,他們是聽誰的指使,也不能想到,戎趙和法門兩敗俱傷,對誰有好處。

  「押回去。」風去哀在風雨之中下令。「全力追緝南宮雨和唐顧北,尋不見人,則前往神龍山莊和千機門索人。此後,無所謂武林與否,觸犯法門法令律例者,雖遠必誅。」這一仗,幾乎賠進來千機門和神龍山莊中所有為虎作倀的武林高手。

  簫沐青上前拉起風去哀的手:「刑主,我有一事相求。」

  風去哀體內血氣亂竄,轉過身凄然苦笑:「獄尊有何事,還能指望得上我?」

  她特意轉向簫沐青,除了簫沐青,沒人能看到她絕望無助的笑臉。

  大限將至。

  「此事,只有刑主能幫我。」簫沐青伸出手輕輕撫摸心上人的臉,指尖拂過她臉頰上的火紋。「上一任刑主想做而做不到的事。」

  風去哀目光一震:「獄尊要我去殘獄?」

  簫沐青點點頭:「殘獄的人,在我的庇佑之中,但他們理應得到更好的庇佑,便是你。法門現在已經無法擁有你了,想必刑主對這一點也心知肚明。跟我走吧。」

  風去哀這般身子,已經無法再停留在法門之中發號施令,她必須去殘獄,否則便是等死。

  鐵賀王不合時宜地走上來:「法門之主,戎趙人也願意像天耀對法門一樣,不知法門之主可否像對天耀一般,對戎趙?」

  風去哀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天耀腐朽不堪,無力回天。戎趙與天耀之間的關係,法門不參與。但戎趙將如何治國,法門不會袖手旁觀。想必你們的人,已經在副刑主手下領教了法門的滋味。」

  鐵賀王一怔,隨即醒悟:「原來那道戰敗信號,來自法門的副刑主。」他這才知道自己託大了,他原以為面前這場戰爭,只要結束了,勝利一定屬於戎趙。想不到,戎趙早就在另一個戰場上輸給了法門。

  至此,鐵賀王才心悅誠服地說:「戎趙王鐵賀,誠迎法門之主隨我入京,共同匡扶新王朝。」

  簫沐青眼光黯淡,握住風去哀的那隻手變涼了。哪怕還有一口氣,風去哀也會選擇花在天耀子民身上。新王的邀請,比殘獄獄尊的求助更加有價值。

  「副刑主會告訴你該如何做。」風去哀淡淡地說。簫沐青眼中又燃起了光亮,他握住風去哀的那隻手,又有了溫度。他啞著嗓子,不敢相信地看著風去哀:「刑主選擇跟我走嗎?」

  法門的弟子們聽了,都沉默不語。他們心情非常難過,刑主也能拋棄法門嗎?那還有誰是不會背棄法門的?

  風去哀將天罟劍交到東營暗軍的大弟子手裡:「這是法門刑主的信物。轉交給皇甫副刑主。本刑主時日無多,大限已至,留在法門,對你們用處已經不大,不過是度日等死,白享尊榮和供奉。本刑主要傳位給副刑主,並與獄尊共赴殘獄,將所學所得,傳於殘獄之人,以實現先刑主的未盡之願,償還法門給殘獄人帶來的痛楚,將法門傳至四海八方,更壯汝同道之威,壯天下同法之勢。」

  她又從懷中取出法門刑主令,遞到大弟子手上。「副刑主知曉一切來龍去脈,你且替我向他道歉。法門未必一定是風家的,風家陵墓,恐怕我也等不到進去的那一天了。你們去吧。」

  法門弟子沉痛領命而去。雖然風去哀一直聲稱,法門有她沒她,一樣會贏得與戎趙的戰爭,但簫沐青深知,她放不下眾人的安危。

  兩人如一道天塹一樣,擋在戎趙和法門弟子之間,直到弟子們徹底安全離開了。簫沐青環抱著風去哀的腰,眾人眼前一花,兩人已經上了馬,絕塵而去。

  簫沐青在風去哀耳邊耳語:「對不起,小風。我一定會保護你周全地進入殘獄。小風,我愛你。但你不必愛我。」想起她可能要孤獨終老,簫沐青心中劇痛一陣接一陣。火海之神啊,求你給我們一條相伴的路。

  天耀氣數已盡,戎趙入京稱王,改國名為鳳澤,取其水德之意。有人說,鳳是指戎趙人雄鷹圖騰,化其為尊貴的鳳鳥。有人說,鳳是指法門的風家。

  法門一如既往地保持著低調而超然的地位,從不宣稱凌駕於皇朝之上,而處事時以法門宗旨為首。皇甫禁名接任了刑主之位,改稱風為名。風為名刑主日夜揣摩天罟劍上留下的心法口訣,還有刑主令中,風去哀畫下的風家心劍劍譜。

  殘獄外圍的火海已經再度燃起,熊熊火勢更勝從前。殘獄之人,未能在火勢重燃之前,等到獄尊回歸。天災頻仍,地熱異常,火勢不斷侵蝕著殘獄的國土,人心大亂,紛亂不止。

  一天,一個陌生女子,十七八歲的模樣,抱著一個黑匣子,踩著被火海燒焦之後的黑土,緩緩走進殘獄。

  她孤身一人,鬢邊插著一朵白色的小花,彷彿戴孝之身。她身上從容威儀的氣度,就像是殘獄中的萬物之主。當在械鬥的人們看清她臉上的火紋,還有手中的禪讓令時,哭著跪了下去:

  「獄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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