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萬惡之源（一）

  序章萬惡之源（一）

  那年，08年的奧運會剛剛過去一年。O城的夏天仍然帶著炎熱和潮濕雙管齊下的特質，彷彿把所有人都放在蒸籠里。

  即便室外像蒸籠，教室里卻冷得讓人顫抖，因為上節是體育課，所有人滿頭大汗地進來把空調開得死低。林小玖沒有下去，留在教室里出了初中最後一次黑板報。她拿起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身上，繼續低下頭做自己的事情——在筆記本上畫著她早已畫了幾百遍的犬夜叉頭像。

  初三最後一學期的期中考試成績已下，林小玖依舊保持著第十名的成績。按照自己初中以往的考試情況來看，她這個成績考上O城最好的高中O中是沒什麼大問題的，但想上強化班——難。不過作為一個從小就對自己沒什麼要求的人來講，這個成績她已經相當滿意了，畢竟初一進來的時候她成績是中不溜，O城強化班這種事是想都不敢想的。那是什麼地方？考上那種地方的人都是神仙，頂級的做題大師。

  「今年中考和省會聯考，根據對省會城市N城以往出題的分析，他們大概率會把難度設在語文和英語上，畢竟理科是咱們的強項，他們出卷，想要成績好看只能這麼做。而且，無論是這次中考還是以後你們升入普通高中，文科都會變得更加重要。大家最後要有針對性地複習強化。」

  林小玖坐在下面悶不做聲地在本子上亂塗亂寫，從犬夜叉畫到了桔梗，耳朵里似聽非聽。

  「林小玖！你有沒有在聽！我這話就是對你說的！」班主任突然提高了嗓門，班裡很多學生都突然抬起了頭。

  「好……好的。」看到周圍很多人都盯著她看，她尷尬地放下了手中的筆，把手平放在了桌子上，偷偷捻了捻手指上殘留的粉筆灰，沾著粉筆灰的皮膚質感實在是讓人不爽。

  就像班主任說的那樣，未來S省的高考模式，對林小玖這種人來說完全是不佔優勢的，別看她現在能在班級勉強保持個10名名次，可一旦只算三門之後，兩門文科能把她拖到20名以外。

  林小玖，一個典型的偏科生。作為女生，她成功打破了常人對女生偏科的刻板印象——她數理化成績很好；語文忽上忽下，偶爾能爆個冷門，偶爾作文偏個題也能把人嚇到；而英語就可謂全面拉跨。

  林小玖無論是家長還是自己，都試圖掙扎過。初一的時候，媽媽給她找了英語補習班，試圖挽救她的外文水平。可惜，花了很多錢補習之後的結果是——數學考到全班第一，但算上語文英語居然差到20多名去了。

  最終讓父母放棄挽救她英語的，是初二和初三之後，依次加了物理和化學這兩門學科。理科有優勢的林小玖到了初三之後，成績居然排到了全班前十，年紀前100，這簡直不可思議，連年級主任都在大會上表彰進步同學時激動地說「功夫不負有心人」。而當時的林小玖坐在下面，腦子裡還想著昨天剛看的《犬夜叉》後續情節會是什麼樣，犬夜叉究竟是和桔梗更配還是和戈薇更配。

  而那次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則是女班長痛苦的抽泣聲，很多人都聞聲回頭尋找聲音的阿里元。初一一直都是全班第一的女班長李微，和林小玖完全反過來，加了物理化學之後，成績下滑得很厲害，初三甚至跌到了第九。對，即便如此她仍舊排在林小玖的前面。如此尷尬的情境，成績比李微低的林小玖，系主任對其讚不絕口。而成績比林高一名的李微，卻在年紀大會上表彰林小玖的時候，突然泣不成聲。

  因為此事，班上很多女生都直說不喜歡李微，太做作。其他女生不過是借題發揮罷了，真實原因不過是李微說話做事確實辛辣，之前礙於成績過於無可挑剔沒法直接挑刺，以及一些「嫉妒」；但林小玖也不喜歡李微，就是因為李微確實有點莫名其妙針對她。

  至於為什麼，誰知道呢？

  雖然總排名「莫名其妙」上去了，但「短視」的父母也是看不到她排名上漲的本質原因，居然也認為是她好好學習的結果。尤其是那次表彰大會以後，林小玖父母逢人便說自己丫頭成績上來了是因為學習態度變好了。

  只能說，大人們對於初中學生成績起伏的本質原因還不夠了解——要麼是荷爾蒙原因，要麼就是腦部結構和命運決定TA註定要在這個時候成績上漲或者跌落，反正和認真二字的關係不大。

  隨著下課鈴聲想起，林小玖桌子前面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她抬起昏昏欲睡的眼皮睜眼一看，原來是一個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非常關心她成績的男生。

  「喂，林小玖，你能不能好好努力一下，英語提分很快的，這樣你中考怎麼才能考上O城中學啊？我看你中考志願填的是這個。」

  林小玖瞪大了眼睛，感到不可思議。為什麼面前這個人如此地多管閑事，她自己都沒這麼關心自己成績，怎麼他倒這麼較勁。

  「喂，小玖，程弋在關心你呢，你快醒醒啊。」同桌陳雪怡八卦似的推了推她。

  「你不要以為你現在的成績很穩啊。你要知道，今年的物理考綱是沒有浮力壓強的，你有看考綱嗎？」程弋繼續不依不饒地說道。

  「什麼？浮力壓強不考了？」林小玖聽聞如此驚天大消息突然站了起來，將周圍不少人都注意力斗吸引到了她這裡。

  「嗯……看你樣子果然不知道。」程弋非常無語地點了點頭，「所以呢……我們這屆中考物理跟考文科也沒什麼兩樣了。」

  「拜託，這可是初中物理除了滑輪幾乎唯一的受力分析了吧，這還考什麼？」林小玖抱怨道。

  「這沒辦法，我也覺得很坑，你要抱怨有種就去N城抱怨。」程弋白了她一眼，起身準備走。

  「喂！你什麼意思啊？」林小玖被他那個白眼給氣到了，「我成績關你什麼事？你這個白眼不是找打嗎？莫名其妙……」

  「我不想你中考考砸了去第二志願，跟我不在一個高中。」程弋突然回頭，鄭重其事地說。

  男生的聲音太大，全班突然都安靜了幾秒鐘。幾十個腦袋在這幾秒內都在飛速做著閱讀理解，試圖挖掘出表面意思下的「潛台詞」。

  有幾個情商一級的同學突然就開始起鬨，緊接著全班就開始起鬨。

  程弋耳根通紅地回到了座位上，佯裝惱怒地抱怨了周圍人幾句。

  而林小玖則楞在了自己座位上，憑她的語文水平，應該是無法在一分鐘之內品出這句話的實際意義的，別人起鬨了她也不會懂。

  當然，這也是程弋敢這麼「直接」表達的原因，對他而言，林小玖只需要明白他這句話表面上的「一定要考上O中」的意思即可，其他都不重要。

  況且，林小玖要是情商高點，能完全明白深層意思，從而導致少女的心慌意亂，再間接導致學習成績的下滑，這反而就是他不願意看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