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新婚夜
唐棠知道這一係列事情都是因她沉不住氣而起,她實不該這時候針對商萱。
於是在季芯澄將醫藥箱和鏡子遞給她,還想出去找司乾時,唐棠連忙攔下。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安心自己的婚禮,這事因我而起,也應該由我來解決。”
也不管頭上的傷,隨意扯過架子上一個不知道誰的幅子戴在頭上,唐棠扶起似乎有一些好轉的商萱,“我帶你出去找藥,你能不能自己走?”
商萱點點頭,她擔心地看向季芯澄,卻也知道,隻有自己緩過來,才能來安慰她。
便與唐棠離開了休息室。
休息室裏,真正隻剩下季芯澄一個人。
她才頹然坐在地板上,埋首膝間哭了個痛快。
下午兩點,化妝師簡單休息後來到季芯澄化妝間,當見到季芯澄哭腫的一雙眼睛時,驚到語無倫次“姐,你、你怎麽哭成這樣啊?出什麽事了嗎?”
季芯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隻是搖搖頭,簡單道
“跟老朋友見麵,有些感慨而已,別擔心。”
化妝師是不擔心了,可開始苦惱,她以為早上那麽辛苦化好的妝,眼下隻需要補一下就好,這下叫她皺著眉頭,半晌不知該從哪裏下手。
季芯澄倒是一點也不著急。
哪怕僅僅過去一個多小時,可顧少澤離去前那個失望的眼神,在她腦海中已重複了千萬遍。那個程度,是季芯澄從來也沒有見到過的,他這次不僅僅是生氣而已。
可如果讓季芯澄重新再選擇一次,她依然會以商萱為先。
她不知道為什麽顧少澤不能理解她這一點。
“別緊張,你想到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吧,不需要那麽完美,用不用得得上還不知道呢。”
季芯澄帶著沮喪的話,讓化妝師又是一愣。
“姐,什麽叫,用不用得上還不知道啊?”
化妝師當然聽出來季芯澄話裏的意思,隻是不敢相信。
季芯澄仔細看著化妝師為自己焦急的表情,有些不忍,歎口氣道
“我是說,一會兒不是還有頭紗呢嘛,後期圖片可以修,現場遠的人看不清,站得近的都不要緊。”
聽她這麽一解釋,化妝師才鎮定下來。
“嚇我一跳!放心吧姐,我跟組跟了這麽些年,也不是白跟的,一會兒看我的!”
季芯澄勉強牽出一絲笑意,卻不達眼底。
大概,他是不會結這個婚了吧?
季芯澄想著,以他的性格,不至於逃婚,應當是悔婚,那是他自己走,還是讓她走呢?
陷入無盡沉思中的季芯澄,腦海當中演繹著無數可能性,不管哪一種,她都勸自己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他怎麽做都是情有可原的,你不能怪他。
三點三十分,距離入場時間還有二十分鍾。
“姐,我們要把婚紗換上了吧?換好之後還要檢查一下,時間差不多了。”
坐在化妝桌前的季芯澄,即便化妝師告知她已經化好妝了,她也隻是淡淡往鏡中看了一眼,然後坐在凳子上,一坐就是二十分鍾。
“再等等。”
季芯澄出聲,視線落在被她扯去一大片的婚紗禮服上。
婚紗裙擺很寬大,她沒有提醒,化妝師和服裝師都還沒有發覺。
她真的要穿上這件被自己親手弄壞的婚紗嗎?
穿著它去聽顧少澤的決定?
她的視線轉而落在化妝間的大門上,那個門後,二十分鍾後的賓客看到她在婚禮上被新郎趕走,會怎麽看待她呢?
季芯澄想要起身,卻覺得沒有力氣。
正在她做著自己的思想工作時,休息室的大門被人從外推了進來。
顧少澤手中提著一個大盒子,他腳步邁得很大,季芯澄幾乎沒有機會看清他臉上的神情,隻見他將手中大盒子往長桌上一放,對服裝師道“穿這一件!”
然後頭也不回,就出了休息室。
化妝師和服裝師見顧少澤一走,連忙上前打開那個大盒子,露出裏麵白色婚紗一角。
“哇塞!怪不得姐你說要等等呢!”
“怎麽臨時換了呀?”
季芯澄不知何時已起身來到她們身邊,仔細看著她倆猛誇的新婚紗,眼中隱約有了絲笑意。
“就換這個吧。”
舒顏進來查看季芯澄入場前的準備進度,見她一眼也不緊張,有些怪異地睨著她。
“你倒是淡定得很。”
季芯澄笑,“你兒子呢?”
“安子墨在看著。”
說到安子墨,舒顏嘴角笑意淡了些。
“你放心將兒子交給他啊?”
季芯澄不放心,是安子墨中午喝了不少酒,聽說也沒有休息,一直都在幫忙。
“我怎麽可能放心隻交給他一個人啊,有許梓倩在呢。”
“許梓倩?”
季芯澄驚訝道。
“是啊,雖然不同姓,但差不多就是安子墨一位姐姐,能管著他。”
“他跟你這麽介紹的嗎?”
季芯澄狀似不經意問道。
舒顏單純地點著頭,顯然她心裏確實也是對許梓倩很放心的。
季芯澄有些出神,想想也是,許梓倩的心思在顧少澤身上,對舒顏而言,自然是沒有威脅的。
那對自己而言,許梓倩的威脅就很大了嗎?
季芯澄再次陷入沉思……
“喂?新娘子?”
舒顏的打趣叫季芯澄回神,“原來你也是會緊張的!好了,我就是來看看你準備好了沒有,外麵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新娘子上場!你放鬆,你的高光時刻,一定要美美的出場!”
季芯澄點點頭,真心笑了起來。
目送舒顏離開,季芯澄的父親季容在服裝師引導下,來到季芯澄身邊。
“準備好了?”
季容儀容整齊,是精心打理過的。
季芯澄微微一笑,跟他點了點頭。
三點五十分,季芯澄挽著父親季容的胳膊,伴隨著音樂聲,自深藍色地毯的這頭,一步一步走向站著顧少澤的那頭。
主婚人、證婚人、司儀,都是代表顧家極有權勢的人物,整個婚禮儀式,莊重中透著威嚴,沒有季芯澄在朋友婚禮上見到的搞怪、輕鬆的氣氛。
季芯澄感到些許不自在,因為顧少澤始終跟她刻意保持著距離。
這個距離,外人或許看不出,季芯澄心裏卻清楚得很,他還在生氣。
連儀式最重要的環節,交換戒指和親吻她,顧少澤的眼睛,都是能不看她就不看她,有時真要落在她臉上,卻又像在看著別的什麽地方。
季芯澄的心隱隱作痛,卻依然得不動聲色與他配合。
他臉上被她打過的地方隱約還有些痕跡,季芯澄因看得太過入神,腳下險些絆倒。
顧少澤扶在她腰上的手,不是很情願將她扶了一扶,冷淡的眼神隨即送過來,以隻有她能聽到的聲音,在她耳邊道
“我知道你後悔,但婚禮要不要繼續舉行,隻有我爸有這個權利。你的後悔,日後換其他方式去爭取吧。”
季芯澄緊抿著唇,看男人輕輕鬆鬆說完這句話後,就笑著去應付前來祝福的長輩。
她聽懂了,如果不是時間太趕,不是顧常的客人太重要,這個婚,他完全可以不結。
季芯澄垂眸調整著情緒,因眼前有客人盯著她的臉,她隻好堆起笑臉與對方問起好來。
有意避開他放在她腰上的手,顧少澤察覺,手放下來,轉而卻牽過她的手去。
十指相握。
她如果不用力去甩,根本甩脫不開。
季芯澄隻好壓下心頭怒火,與顧少澤並肩,一個一個接受親朋好友的祝福。
到顧少澤父母身邊時,童思雅將季芯澄叫了過去,關切問她
“餓壞了吧?先填點東西再喝酒。”
主桌上有為新郎新娘預留了空位,季芯澄在位置上坐下,笑著接過童思雅遞給她的粥。
“謝謝媽!”
童思雅滿意地點著頭。
一旁童念雅忽然驚訝道“誒芯澄身上這件婚紗,好像跟早上穿的不一樣哎?臨時換的嗎?”
童思雅也好奇,目光在季芯澄身上上下掃,季芯澄隻好站起來,給她二位看清楚了。
“早上穿過來那件,不小心讓我灑了果汁,弄髒了,這件是少澤重新拿過來的。”
季芯澄解釋,話一落,就見童思雅眼中黯了下來。
看來,婆婆對她的粗心大意是不滿的。
季芯澄咬著唇,除此之外,也不好再說什麽。
倒是童念雅有意替季芯澄解圍,“也好看!婚禮上換幾件婚紗的新娘子也是有的呀,姐姐別上心,不過這件婚紗我瞧著眼熟,是不是以前少澤給梓倩設計的那件呢?”
季芯澄手中湯勺不小心在碗壁上碰出了突兀聲響,她向來是注重餐桌禮儀的,不由就放下勺子來。
視線落在身邊男人的身上,他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而坐在季芯澄斜對麵的顧婷婷,卻撲哧一聲笑出了聲,她看好戲的目光始終不離季芯澄,見顧少澤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就大起膽來,向身後招呼
“梓倩姐姐,來一下!”
許梓倩在另一張桌子上坐著,那一桌大多是顧少澤的同齡朋友,這時笑著走回,應顧婷婷道
“整個席上的聲音都沒你的大。”
“梓倩姐姐,我嬸嬸身上這件婚紗,居然是我叔叔當年給你設計的呀?你可記得不?”
許梓倩聞言一愣,視線卻也不由落在季芯澄身上,但她反應快,一桌的長輩都在,盡管沒有人看她,但哪個不是在留神她的反應呢,連忙壓低了聲說顧婷婷
“婷婷別胡鬧,話不可以亂說的。”
“可不是我說的呀,是我姨奶奶!我叔都沒否認,看來這事是真的呀!”
“不理你了,我那桌還有客人在等著我呢!”許梓倩說著,又向顧家長輩都打了招呼,才回到她原來的座位。
一桌子的人,除了顧常剛剛因為在跟助理說事情,沒有太留意這邊,其他個個都心如明鏡。
童思雅咳了咳聲,低斥妹妹道
“當人家長輩也沒有個長輩的樣子!還不如梓倩懂事呢!”
“是是姐姐!我不過就是心直口快了些嘛!我又沒有惡意,再說,婚紗雖然是少澤給之前的女朋友設計的,可人家不是都沒有穿上嘛……”
季芯澄害怕自己的淚水要落在碗裏,到時候就是想掩飾也掩飾不住了。
連忙起身,態度很誠懇地打斷童念雅道
“很抱歉,我失陪一下。”
季芯澄直奔洗手間,餘光裏是隨後就跟上來的顧少澤,她加快腳步,躲進女洗手間裏。
婚紗下擺很寬大,上洗手間不方便,好在她本來也沒想真上。站在鏡子前理了理儀容,把攔不住的幾顆淚水拭去,還好妝容沒有受太大的影響,這才出了洗手間。
顧少澤果然等在那裏。
周圍沒有第三人。
他就那樣麵無表情對她開口道“裝也要裝出幸福開心的樣子,不要讓我出手逼你。”
原來是這樣……
原來真的是這樣……
如果不是今天這場爭執,她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看到他真實的麵目呢?
季芯澄忍著心頭巨痛,點了點頭,“我會的,你放心吧。”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裏,季芯澄像是打了強心劑一樣,凡是上前與他們交談的,她都熱情應對,儼然十足一個快樂幸福的新娘子。
直到婚禮結束。
晚九時,季芯澄獨自回到房間,她親近的朋友都送走了,剩下都是顧家的客人,以及顧少澤的朋友,他們的熱鬧才剛剛開始。
她疲倦地躺在沙發裏,久到她就要閉眼睡去,才不得不起身,進浴室洗漱。
晚十二時,顧少澤仍沒有回來。
季芯澄沒有開燈,赤腳打開了陽台的門,樓下庭院裏,工作人員已經在收拾桌子。
看來酒席已經散了。
季芯澄在陽台上又站了半個小時,直到四肢冰涼,才回到床上。
大約他晚上是不回來了吧?
季芯澄冰涼的四肢,在被子中間許久都沒能回暖。
像她今夜的心一樣,涼下來很容易,要回溫就不再簡單。
不知過去多久,房門似被人重力推開,一股酒氣伴隨室外清風,湧向房間各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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