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這婚不訂了
安子墨的訂婚宴，設在安氏旗下的著名酒店裏。
賓客雲集，季芯澄才下車，就碰到好幾個業內同行，且都是大腕級的。
季芯澄倒沒想蹭人家熱度，但顯然，顧少澤站在她身邊，她就不那麽輕易可以將自己當作一個隱形人。
“芯澄？你好啊！沒想到能在這兒碰到你，是不是要改口叫顧太太了？”
“是芯澄哎，我之前一直想見見你，果然本人比電視上更具張力，看好你哦！”
“你新出來的電影，我看過首映，非常不錯，不必太在乎網友怎麽評價，最重要是你覺得自己在專業內有進步……”
大腕們，有親呢地跟她同輩相稱的，也有以老前輩耐心提攜後生的慷慨與她招呼。
季芯澄表麵上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實則內心裏甚是煎熬，希望對方快點走。
實在是這份青睞無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後話題總會落到顧少澤身上，她有種被人當梯子往上爬的滋味，很不好受。
反觀顧少澤，卻是來之安之，得心應手的模樣。
直到季芯澄頻頻眨眼衝他使眼色，男人才有些收斂，上來打招呼的都簡單帶過，最後帶著季芯澄見到安子墨，已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
“我的訂婚宴，倒成了你倆的主場哈！”
安子墨給顧少澤和季芯澄，一人遞一杯紅酒，不由揶揄道。
此刻角落裏，就他們三人，是季芯澄的意思，她今天穿的鞋有點太高太緊，腳早就累得很，這時候無人處可以半靠在顧少澤身上歇一歇。
“你未婚妻呢？”
顧少澤問。
“我媽那邊吧。”
安子墨飲了口酒，頗有些索然無味道。
這個場景太熟悉了，季芯澄第一次見安子墨，是他在遊艇上舉辦的生日宴，當時也是他們三人，顧少澤問他女朋友呢？安子墨也是這麽回答的。
季芯澄總有個感覺，舒顏似乎就在某個角落，像上回一樣，會突然跳出來找安子墨……
“發什麽愣呢？酒不好？”
聽安子墨這麽問，季芯澄回過神來。
“沒有，挺好的！”
雖然她一口還沒喝，也這麽道。
安子墨轉眼間又飲下大半杯白幹，還要拿，顧少澤擋住了他的手，目光朝一個方向努了努，安子墨和季芯澄同時望去，一個身穿純白色絲質晚禮服的女孩朝他們走來。
女孩微胖，但給人感覺是恰到好處的那種豐滿，笑起來兩個梨渦很博好感。
“顧先生，季小姐，你們好！我是辛媛。”
她走到季芯澄跟前，向她先伸出手，她的手上，戴著與安子墨同款的銀白色訂婚戒指。
“你好！”
季芯澄伸手與她握了握，心下已有了初印象，這是個人緣很好的女孩。
同樣與顧少澤禮貌握手之後，辛媛才站到安子墨身邊去，不遠不近。
安子墨沒有看她，眼神始終落在別的地方。
季芯澄向辛媛抬酒杯，目光落在安子墨臉上“恭喜兩位！”
“謝謝！”辛媛道謝。
安子墨很勉強地，也應了一聲。
他們沒有很多時間相對無言，很快，安子墨和辛媛就忙於招待各自的長輩去了。
季芯澄鬆開挽著顧少澤的手，四下裏去找可以坐的位置，無奈都有太多人，想找個僻靜處果然難得很。
“你等我一下。”
顧少澤這麽說，是因為他看見一位認識的長輩正向他走來，對方已經跟他打了招呼，便不好直接離開，但季芯澄似乎一刻也站不住的樣子，便出了聲跟她交代。
“我就到那邊找個地方坐，你空了過來找我。”
她說著，人已經離開他的視野。
要找一個可以將鞋子鬆下來的位置，季芯澄謹慎地找了許久，最後在一張甜品台的後方，打算搬條凳子坐到陰影中去。
沒想到那凳子看起來不過幾根枝條，卻重得很，她一時沒有抬動。
“我幫你吧。”
一道清潤男聲竄入耳裏，季芯澄回首，不由愣住。
直到對方將椅子輕鬆拿在手上，問她要放哪兒時，她才遲鈍地指了指陰影處的位置。
“邱商？好久不見啊。”
“好久不見！”
他剪了極短的發，大概是為新戲造型考慮，笑容依舊溫暖和熙，令人如沐春風。
“你也認識安子墨嗎？”
季芯澄不由問。
“不，辛媛是我的同學，我是跟同學們一起來的。”
“啊，真是太巧了！”
“你最近怎麽樣？都還順利嗎？”
“挺好的。”
“聽說你就要結婚了，先恭喜你。”
季芯澄默了默，小心翼翼看向邱商的眼睛，沒有看出什麽來，心下不由舒了口長氣。
“謝謝，不過還沒有定下來具體時間。”
邱商點點頭，之後兩人的話題便轉向近來娛樂圈內的大事件上，發表各自客觀的看法，倒也從不冷場。
季芯澄的手機響起時，邱商正在說他的新戲。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是個固定號碼，季芯澄覺得大約沒有什麽要緊事，便沒有避開邱商，直接接了起來。
沒想到對方是醫院，上來就說舒顏早產大出血，聯係不到司乾，讓她這個第二緊急聯係人馬上到場簽字……
“我馬上來！”
季芯澄一急，踩在椅子踏腳上的雙腳未及放下，人已起了身。
若不是邱商反應迅速將她接住，她這一摔，沒有個輕傷也要去掉膝上一層皮。
後怕地扶著邱商胳膊起身，季芯澄連忙道謝。
邱商見她站穩就鬆了手，臉上也有些餘悸模樣，“小心一點。”
“我有點急事，要先走了！”
“好，那再見！”
“再見！”
季芯澄握著手機跟邱商分開，才轉個身，就見匆匆趕來的顧少澤，腳步停在了不遠處一張高桌前，看他陰沉下來的臉，顯然將方才的一幕都看在眼裏了。
但季芯澄顧不得那許多，上前就拉著顧少澤離開，一麵道
“舒顏出事了，你送我去醫院！”
她的語氣很嚴肅，不是很嚴重的事情她不會這樣，顧少澤壓著心頭的火，到底還是跟上她步伐。
兩人繞過人群，因腳步匆忙，引途中不少人側目。
安子墨與辛媛已經在準備開始訂婚儀式，他站在高台上，看到顧少澤不尋常的樣子，當即就推開左右的阻攔，追上他關切問道
“出什麽事了？”
季芯澄目光落在眾人矚目的中心，辛媛跟著安子墨，也正在向他們走來。
她眉宇間有擔憂。
季芯澄望著這一幕，有深深的無力感。
她想對安子墨說，卻似乎又不能對他說。
“芯澄？”
正色提醒她的是顧少澤，他眉目間也是嚴肅的神色，仿佛在提醒季芯澄你畢竟不是舒顏的直係親屬，舒顏肚子裏的孩子是安子墨的，如果舒顏真的出了什麽事，我們瞞著他，後果不是我們可以承擔的……
季芯澄咬著唇，看一眼顧少澤，又看一眼安子墨。
終還是毫無保留說出了實情
“舒顏可能早產，已經進了手術室，現在大出血，醫院讓家屬馬上過去簽字！”
她一口氣說完這句話，抓著顧少澤小臂的五指，指節已用力到發白。
她不隻是痛苦，更有對走到近前將這席話聽了一個清楚的辛媛的愧疚。
在辛媛的角度，季芯澄的作法，也是不能讓人原諒的吧？畢竟安子墨是自願走到了這裏和她舉辦這個訂婚儀式的，辛媛的身後，還有兩家的長輩和幾乎大半個名流圈裏的重要客人……
但話說回來，一切都還是取決於安子墨。
如果安子墨心腸夠硬，眼下他完全可以當作沒有聽見，季芯澄也不能責怪於他。
似乎看到她的心理掙紮，顧少澤先時還藏著不快的深眸裏，此時已是寬慰的柔和，撫著季芯澄的背，讓她放輕鬆。
“你聽到了？不用我再重複了，我現在就要離開這裏，你同意嗎？”
安子墨臉上有決絕的神色，在顧少澤與季芯澄雙雙注視下，他直麵辛媛說道。
他的語氣是鎮定的，因為不再糾結，仿佛一下子有了筋骨。
辛媛原也不是尋常女子，能入得了安家的兒媳標準的女孩，非富即貴，要麽就是極其優秀。
果然她並沒有什麽激烈的反應，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平靜，隻是點了點頭，提醒安子墨
“你或許應該跟你爸爸打個招呼。”
她甚至不是先提及自己的家人和客人。
季芯澄落在女孩身上的目光，不由深了幾分。
“不必了，我之後會向他解釋！”
安子墨說著，最後望了辛媛一眼，然後跟著季芯澄和顧少澤就往酒店外走去。
三人才出了宴會大廳，走廊上，安父見安子墨神色不對，當即叫住了他。
“儀式就要開始了，你上哪去？”
“這婚我不訂了！”
安子墨的父親身邊，還站著三五客人在交談，聽到這話，紛紛都投了注目禮過來。
“你說什麽？”
安輝皺起眉頭，上前一步問兒子道。
“我說，這婚我不訂了！舒顏在醫院裏，她可能會死，我現在必須馬上過去！”
安輝吐了口長氣，忍耐著沒有發作，隻是壓低了聲道
“安子墨，你現在若敢踏出這個酒店，就永遠不要再回安家！你能做到嗎？”
“不就是斷絕關係嗎！切斷我的一切經濟來源？您也就會這一招！”
安子墨帶著冷笑，他鬆了鬆領帶，竟自覺地將手表、外套一應貴重物品都脫了下來，在周遭越來越多圍攏過來的好奇目光中，連鞋子也脫去，悉數扔在安輝腳邊。
“這樣，可以了嗎？”
“……”
安輝緊抿著唇，眸中的神色叫人見之駭然。
安子墨卻鐵了心，顯然不再替他父親的高血壓考慮
“您不用擔心，是您的，我一分錢都不會碰！”
他的眼睛，似要噴出火來。
季芯澄這才發現，安子墨哪怕外套是高定西裝，穿在裏麵的卻是一件洗過多次有點舊的白襯衫，季芯澄也是後來才知道，那是舒顏給安子墨買的。
也就是說，在他沒有做這個決定之前，他也準備穿著舒顏送給他的襯衫舉行訂婚典禮……
最後他們是怎麽離開酒店的，季芯澄印象已不深刻。
她隻記得，安子墨的父親似乎被氣倒了，顧少澤想要上前，但又被季芯澄拉著，這會兒的安子墨沒法開車，顧少澤必須與他們一起上醫院。
三人闖了數個路口的紅燈，才抵達醫院。
安子墨簽的字。
看著身穿手術服的醫生收走手術同意書，轉身離開，三人才在手術等候室的冰冷不鏽鋼椅子上入座。
安子墨光著腳，衣衫淩亂，加上因緊張而慌亂的神情，整個人看上去就像從水裏撈出的一樣，虛脫而汗流涔涔。
季芯澄遞給他紙巾，顧少澤拍了拍他的肩頭。
安子墨原先還沒什麽，被他這麽一拍，反倒埋下頭去，肩膀抖動起來。
季芯澄詫異地抬眸詢問顧少澤，顯然安子墨在哭。
顧少澤將季芯澄手中拿著的紙巾放在安子墨身邊的椅子上，拉起季芯澄道
“車上有備用拖鞋，你跟我去拿。”
“我們不用安慰他一下嗎？”
兩人進了電梯間，季芯澄這麽問。
“不用，讓他自己待會吧。”
顧少澤牽著季芯澄的手，一刻也不願鬆開，顯然他也有些忐忑於當下的情形。
如果舒顏出不來手術室，真的不知道安子墨會變成什麽樣子……
好在三十分鍾後，搶救室裏的醫生出來跟他們打了招呼，“病人脫離危險，家屬放心吧！”
三人這才舒了口長氣，安子墨則直接癱在了椅靠上。
一個小時後，司乾帶著助理趕到，果然是他的醫院，他一來，便有醫生跟他匯報裏麵手術進行的詳細情況，“……是個男孩，順產，就要出來了，正常不會有問題！”
聽到這個消息，安子墨再次捂著臉，埋下頭去。
這回大抵是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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