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跟季芯澄有關
就在顧氏夫婦因商萱而起爭執的早些時候,商萱坐在司乾的車裏,氣氛同樣有些僵。
因商萱始終麵冷如霜,不發一語。
平日裏的商萱,雖多半以冷淡示人,但司乾總能在她漠然的神情下,多少有所察覺。
然而這個晚餐之後的商萱,陷入長久的沉默。
這沉默令司乾不解,更隱隱的不安。
他想起顧少澤介紹說是妻子的那個女人,季芯澄。
司乾知道她剛拍完的那部電影,與一線流量男演員邱商合作,電影尚未上映,但她在圈內的地位如今已然今非昔比。
早在商萱主動要簽她,而季芯澄在完全可以提條件卻沒有提的時候,司乾就已記住這個人。
她是商萱自成立公司以來主動要簽的,唯一一個女藝人。
他想,商萱今晚的反應,大概跟季芯澄有關。
“是不是季芯澄說了什麽,讓你不開心?”
司乾是司家商團掌舵人,工作上雷厲風行,唯獨到商萱這裏,永遠一副仔細小心的模樣。
“沒有。”
“她沒有跟你說什麽,還是你沒有不開心?”
一直看著窗外風景的人這時回過頭來,將司乾認真看了看,確定他沒有在開玩笑。
“你想說什麽?”
“看來確實是她,影響了你今晚原本還不錯的心情。”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司乾深出一口氣,側過身鄭重對身邊的女人道:
“小萱,我可以找人教訓她一下,如果你想的話。”
他說這話時,微藍的雙眸很亮,依然沒有玩笑的意思。
商萱微蹙眉,倒也沒有當即否認男人的猜測和提議。
而是提醒他:“別得罪顧少澤,他不好惹。”
“我接觸顧少澤時間不短,他不會因為女人跟合作商撕破臉的。”
綠燈,車子重新啟動,左轉並入另一道車流。
“你看今晚他說季芯澄是他太太這事,他顧少澤可不是普通人,如果真結婚了怎麽業內會沒有消息?要麽他隻是隨口說說,要麽就是不敢向公眾公開。以顧氏如今的位置,不可能會讓一個小名星來做顧少澤的妻子,何況顧氏的董事長,如今還是顧少澤的父親。”
司乾十分肯定地分析。
商萱安安靜靜聽著,如意料之中沒有接話。
司乾這時想到什麽,斟酌了下,問她:“你臉上的傷,是不是也跟季芯澄有關?”
商萱依舊沒有說話,但她明顯地,在這裏多了個吞咽的動作。
於是司乾就很確定了,果然是這個季芯澄!
這個久等來的答案,令司乾感到非常生氣。
回想他心愛的女人這些年所經曆的痛苦,而她季芯澄,卻無憂無慮過著舒坦的生活。
司乾臉色沉了下來,他原有一雙好看的藍眼睛,因盛怒,變成了幾近墨色的深邃。
商萱看著別處,絲毫沒有察覺到司乾的情緒變化。
直到車速突然加快,她才回過頭來。
意識到司乾已超速,想提醒他時,發現已來不及,隻見前方一輛電動車突然從斜刺裏衝出來,眼看他們的車頭就要撞到電動車上的兩人,“司乾——!”
尖銳刺耳的的摩擦聲伴隨商萱的驚叫聲,同時響起。
下一刻,他們的車子在司乾匆忙的急刹下,衝進了綠化帶,而那輛電動車已安然走遠。
萬幸!
司乾率先回過神來,見身邊的商萱已嚇得臉色慘白。
“對不起!對不起……小萱,對不起!是我不好!”
他又是後怕又是自責將人擁到懷裏,不停道歉,商萱死咬著下唇,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
“你有沒有受傷?”
她抬起頭,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語帶哽咽。
商萱,經曆當年的事故後,這些年對所有人事幾乎都提不起興趣,連死都沒曾怕過,卻在這一刻,跟身邊的男人坐在一起,真正麵對突如其來的死亡時,她怕了,怕他受傷,怕他離開……
眼前的男人遲遲沒有回答商萱,因他也在認真替她檢查是否有受傷,帶著餘悸。
商萱鼻間酸澀,阻止他在她身上亂摸的手,抬首就吻住了男人的唇。
這時的司乾,在連續的意外下更加混亂,幾乎是順著身體的本能,熱烈地回應起她來。
很快,男人輕托起女人後腦勺,變客為主。
他小心翼翼,如嗬護珍寶一般將她捧在手心裏。
然而情到濃時,商萱卻突然推開司乾,理智回歸,眸光瞬間冷卻。
“不能這樣,我們隻是合作關係!”
她退回位置上,像是說給他聽,又何嚐不是說給自己聽?
“小萱……”
司乾不舍,話未出口,已見商萱拿了包準備下車。
“交警來了,你處理完就直接回去吧,我先走了。”
她頭也不回地下車,司乾跟著打開駕駛座的車門,但前方兩名交警已經向他走來。他隻好停下腳步,失落地目送她離開。
配合交警的詢問才開始,天空忽然悶雷輥輥,轉瞬下起瓢潑大雨。
司乾想到商萱沒帶傘,就要去追,被交警截住,喝道:“你幹什麽去?”
以為他要逃跑。
“抱歉,我未婚妻忘記拿傘……”
“就幾分鍾,讓她等等!”
司乾拿著傘站在雨中,任雨水在他臉上刷過。
他想起與商萱的初見,也是在這樣的雨天——
四年前
那個夏天,龍城降雨量出奇得少,於是一場盼了很久的暴雨降臨後,整座城市得以煥然一新。
司乾在暴雨第三天後上山寫生,路上經過一段有斷痕的山路時,許多人都放緩車速靠著裏側經過,但戶外經驗豐富的司乾,一眼就判斷出這裏曾有事故發生。
有事故發生的位置,一個顯眼的標誌都沒有,這很危險。
他就那麽一想,人已下了車,然後循著軌跡發現側翻在斷崖半道上的車子,還有商萱。
當時的商萱,已陷入半昏迷狀態,口中念念有詞。
說她朋友會來找她,她不能先走……
根據她身上的傷口和現場痕跡判斷,她應該在雨中躺了很久,而最近的一場雨是三天前的。
司乾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發著高燒的女孩,是怎樣的意誌,讓她在沒有補給還受著重傷的情況下,撐過至少四十個小時的?
司乾將商萱帶回了家,收治在家族名下的療養院裏。
第一年,司乾奔波於國內外各頂級醫療中心,隻為保住女孩因感染引發諸多並發症要被截肢的雙腿。
第二年,女孩憑著堅強意誌,把幾無可能的腰椎康複訓練順利完成,靠自己的雙腿重新站起。
第三年,司乾的日日陪伴,讓女孩終於開口說話,原來她沒有失語,她補辦了她的身份證,司乾得知她是個孤兒,她叫商萱。
商萱因為臉上的傷,與過去斷絕,他便從此不再提起她的過去。
而司乾,原本隻需要做他的天才畫家,悠閑度日即可,但家族不願繼續收容商萱,為了話語權,他才一步步成為了今天的司乾。
他們彼此改變,也彼此成就,就這樣走過四年。
司乾認定了商萱,數次跟她求婚,得到的都是商萱逃離的結果。
司乾從此不敢再提。
後來,也就是半年多前,商萱忽然對影視行業有了興趣,研究起製片人的工作範圍。她學東西很快,司乾不過帶她行業是走了一遭,她上手就有模有樣,幾乎沒有破綻。
商萱跟司乾借資金,以投資的方式合作。
司乾沒有答應,而是提出讓商萱跟他訂婚,他可以提供全部的資金和人員支持。
他給商萱的理由很充分而合理:“我沒時間應付家裏安排的相親。”
也隻有這麽說,她才不忍心再拒絕他……
“……先生?這位司先生?”
司乾回過神來,見麵前的交警正睨著他,遞來一張超速罰單。
司乾點點頭接過,向他們道謝。
見他態度端正,還開著雖然不認識但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豪車,交警緩和了語氣叮囑:
“下回可千萬千萬要注意了啊,市區裏可不敢再超速!”
司乾應著,鑽進車裏,又獨自坐了片刻,才重新啟動車子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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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商萱由隨手招來的一輛出租車,已到自家樓下。
她從包裏拿出雨傘,咬牙再三給自己鼓勁,才有勇氣走進雨中。
僅僅這麽一小段路,她停了又停,不斷深呼吸,經曆兩次胃痙攣後抵達。
大廳裏她將傘收起,四肢已經僵硬,緩了好一會兒後竟了電梯。
上樓,開門,換鞋,猛灌下一杯清水,才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
那裏恰好能看到小區大門前的馬路。
每一次他送她回家,都會在那裏停好久,直到她臥室燈亮起,其他燈都關了,他才會離去。
商萱想到今天車上發生的事情,手不自覺撫在唇上,此刻想起來,心仍在發顫。
“司乾為了你獨自挑起家族重任,為了你他必須與家族裏的子弟明爭暗鬥,他要成為最強才不致被淘汰,而你,如果作為妻子,你覺得自己能幫上他什麽,資金?人脈?還是家世背景?這幾年,我兒子為了你,變得我都快不認得了,求求你小萱,你如果真的愛他,就請你放過他……”
“是藥都有副作用,商小姐要有個心理準備。這麽吃下去,我最擔心的,是對生育的影響。”
“你可別自作多情,我表哥不過就是被你的堅強感動而已,就像我們資助災區的孩子們一樣,他們本身條件差,若肯積極向上,我們出錢出力都很應該,還會盡全力去為他們做力所能及的事情,這也許是關愛的一種,但絕不是愛情,你要搞明白!”
“她也太醜了吧,怎麽配不得上他!……”
有太多聲音在腦海中交錯回響,商萱閉上眼深呼吸。
再次睜開時,神色已恢複平常的冷靜自製,耳邊的聲音也都通通不見了。
也是在這時,她看見小區大門對麵的馬路上,那輛熟悉的車子如約而至。
商萱默默看了會兒,盡管距離太遠,並不能看清車裏的人。
然後轉身拉上窗簾,打開臥室的燈,將其他房間的燈都關了之後,才進了室內浴室。
司乾接完公司的來電,仰頭看到她臥室的燈亮起。
神色一鬆,仿佛心上壓著的大石落地。
握在手中的手機翻來覆去看了半晌,終究沒有動作。
而一天裏,隻有在這時,司乾會將車窗打開,把煙和火機拿出來。他以前手上離不開煙,但自從商萱來了以後,就很少碰過了,眼下這一包,還是上個月買的。
看來,這個月他等在她家樓下的次數變少了……
商萱這個月許多天都待在季芯澄的劇組裏,季芯澄,司乾想到這個名字,想到這個女人,大力抽了一口,然後長長吐出一串白色煙霧。
他想,他總是要做點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