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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翡羽真人

  小涼城的街巷狹窄而悠長,封玲瓏帶著季江南在巷子里繞來繞去,從巷口出來的時,熙熙攘攘的人群很是擁擠,這是一處開闊的空地,空地中心搭了一個高台,台上撐起一把大傘,將整個高台遮住,一座金色的大香爐擺在高台前,左右高高懸挂起明黃色的帆布,布上繪有複雜的道家符文,幾個手持拂塵的道人正指揮幾人擺設供桌,外圍站了一圈看熱鬧的百姓。

  封玲瓏在人群中站住了腳,微微蹙起眉,掌心的小蟲在不停的繞圈,顯得有些焦躁,季江南見狀問道:「跟丟了?」

  封玲瓏看了一眼大傘下的高台,輕聲道:「上面焚著摩羅香,小青的感應被干擾,那位姑娘的氣息在這裡中斷了。」

  季江南抬頭看向高台,轉頭問旁邊圍觀的一人:「這位大哥,請問這是哪位仙長要在此論道?」

  這種布置,季江南只在一些名寺舉辦的水陸大會上見過,一般會邀請一位佛法高深的僧人上台講經,聽說普陀寺每年都會開一次佛法論會,邀各地高僧上門辯佛,每年三月初三,就是若香山最為熱鬧的時候。

  雖說出家人應該六根清凈,斷絕凡塵,但普陀寺這種做法,打著以佛法會友的旗號,其實顯得有些世俗了。

  說來也怪,偏偏就是這麼一個世外之地,卻又偏偏是江湖上最注重名聲的地方。

  和尚講經見得多了,道人講經,倒還是頭一回見。

  那人笑道:「小哥是外來人吧?龍泉觀的翡羽道長每年都要在此祈福論道一個月,為大晉祈福風調雨順,這可是有福氣的好事,翡羽道長是神仙人物,能有機會沾點仙靈氣兒,那可是相當難得的事情。」

  季江南作驚訝狀:「這位翡羽道長是什麼來頭這麼厲害?」

  那人頓時一臉崇敬道:「那可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我朝開國第一任國師是是誰知道不?」

  季江南點頭:「上清道門元殊子道長。」說起來他與這位低調的國師,可是有些緣由。

  「那當年國師在汴京降龍鎮湖,因泄露天機而遭天罰,據說國師座下有兩名弟子,而咱這兒的翡羽道長,就是其中一個!」那人讚歎道,「翡羽道長是位難得的高人,可是府尹大人好不容易請來的貴客,府尹大人專門給他修了一座龍泉觀,除了每年的這個時候,一般人根本見不著!你這可是趕上了好時候!」

  季江南這下真的有些驚訝了,元殊子的弟子他知道一個,就是那個救過他一命並贈了他兩本心法的天星子老道,上清道門星術占卜第一人,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翡羽道人,也敢以元殊子弟子的名號自居,要麼他確實有底氣,要麼他就是嫌活著太安生了。

  道門與佛門不同,佛門向來愛以正道之首自居,以普度蒼生為己任,對江湖上的大事小事都極為積極;但道門向來講究清靜無為,不愛管事,雖然低調,但從來不軟弱,道人向來被稱為牛鼻子,看著祥和但脾氣一般都很硬,這是一群把傳承看得比命還重的人,這一點從當初上清子壯士斷腕帶著部分弟子輔佐夏侯烈就能看出,道人雖多清貧,但無論何境地,都能堅守骨氣與傲氣,道門可沒佛門那種講究,尋仙問道之路,斬妖驅邪之心,雖是出家人,但殺伐果斷,絲毫不會因外界因素干擾。

  江湖上有人冒充普陀寺的和尚,但絕對沒有人敢冒充上清道門的道人,前者最壞的結果就是被關進普陀寺伏魔塔,待真心悔過,就會被放出來,但後者的結果只有一個,被道門弟子追殺,敢於冒犯祖庭者,死有餘辜。

  道門弟子都是出家人,無牽無掛,把他們惹急了就是掌教真人親自提劍出山,管你是不是以大欺小以多欺少!

  若這個翡羽道人真的是元殊子的弟子還好,若不是,那他的下場可以預見有多凄涼。

  元殊子在上清道門中的地位不低於上清子,敢借他的名號招搖撞騙,真心是活得不耐煩了。

  季江南正思量時,前方几個抬桌的人手一滑,上好的檀木桌子猛的一歪,桌角重重的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須知檀木雖好,但卻是木料中偏重的一種,這一砸木桌雖沒有受損,但一旁豎起的一根掛著黃帆的木杆卻被撞得搖晃了起來,站在一旁的兩個道人驚呼,這種講經開壇的掛桿向來較高,風動帆搖,實為彰顯聲勢的一大利器,掛桿要倒,抬桌的人慌忙放下桌子,七手八腳的上前去扶,堪堪把要倒下的掛桿扶正,兩個道人見桿穩了,立刻面帶怒色對方才手滑的男子一頓怒斥,男子自知犯錯,不住的道歉,道人冷哼一聲,拂塵一甩,冷傲的扭過頭去,也不說話,男子手足無措,求助的看向另一位道人,那道人見狀扯了扯同伴的衣袖,輕輕搖頭,又上前來微笑著同男子說了幾句話,男子面色激動,連連作揖,轉身繼續回去幹活,勁頭十足。

  季江南看著這一幕,心頭將那翡羽真人的性子猜了個五六分,來為翡羽布置道場,那兩個道人多半也是其座下弟子,這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的手段很常見,實在算不上什麼高深的心計,但依舊能把那男子說得服服帖帖,看來翡羽道人在此地確實聲望很高。

  收買人心這種事,在世俗來說叫做心策,在世外來說,應該叫做信奉。

  信徒的事,怎麼能叫做籠絡人心呢?

  從這方面來講,無論是世外人,還是俗世人,其實都是一樣的。

  小涼城到處行走的道人,應該就是因翡羽道人而來,為官者,多半少不得心狠手辣,這個翡羽道人到底有什麼能耐,能誆得信陽府尹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打爐鼎之術的念頭?

  季江南心神一動,忽然發現封玲瓏不見了,頓時一股氣血直衝腦門,蜀中現在就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水,水底隨時醞釀著一股風暴,而信陽府就處在這股風暴的中心,故而這一路上才小心又小心,而現在封玲瓏不見了,無疑就是在季江南緊繃的心弦壓上一塊巨大的石頭,畢竟,現在盯著他的眼睛太多了。

  季江南快速的掃視了一圈,並沒有發現封玲瓏的身影,心頭越發焦急,忽然覺得手腕一癢,下意識的抬起手臂,袖口綁腕處趴著一隻碧綠色的小蟲,兩根觸角正一下一下的撓著他的手腕,像是在催促一般。

  看到這隻小蟲,季江南才稍微放鬆一些,這隻小蟲多半是封玲瓏留在他身上的,這丫頭不知道自己一個人跑哪兒去了,索性還算有良心,留了一隻引路的蠱蟲。

  季江南退出人群,順著小蟲指引的方向走去。

  小蟲一路引著季江南離開人群,繞過一片住宅,七扭八歪的走了一圈,蠱蟲只會根據主人的氣息引路,這一路上又是爬牆又是上瓦,還鑽了一個橋洞,最後停留在一處院牆下。

  季江南抬頭看向這處院牆,又走了兩步,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裡竟是府衙。

  封玲瓏的小蟲在這裡斷了信息,季江南直覺有異,但又擔心封玲瓏有事,略一思量還是翻上了院牆。

  府衙作為府尹處理公務的地方,不同於縣衙,縣衙有設百姓告狀的公堂,府衙雖然也有公堂,但一般很少開,能驚動府衙開公堂的,一般都是當地縣衙無法斷案,才會移送府衙公斷,相對來說,府衙要清靜許多。

  私入府衙是大罪,但季江南翻上院牆的一瞬就被驚得瞪大了雙眼。

  諾大的府衙空無一人,不,有一個人,一個死人。

  府衙公堂前的大匾下,吊著一個人,身穿紫袍官府,一根繩索繞過脖子懸挂在半空中,季江南能清晰的看到那人面色青紫,雙眼突出,袍服下的腳靜靜的垂著,毫無動靜。

  身邊突然躍上一嬌小的身影,一把拉起季江南,低聲道:「快走!」

  季江南一見封玲瓏,剛準備開口,鼻尖突然飄進一絲血腥味,又聽她的聲音急切,立刻知道她受傷了,也顧不上那死狀詭異的信陽府尹,一把攬起封玲瓏,躍下院牆,急速遠退。

  街巷靜悄悄的,彷彿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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