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不可貌相
過了暮雲棧道,山路就好走得多了,走走停停十多天,已經接近蜀中,濃密的雜草間露出踩踏過的山路痕迹,連綿下個近半個月的秋雨也開始收斂,太陽再次明晃晃的掛在天上。
蜀中地勢高低差距很大,高山與峽谷平地共存,聚攏的山勢將大地包圍,很好的保存了降落的雨水和通過的河流,有水的地方就意味著莊稼收成好,物產豐富。蜀中一直都是富庶的標誌,而雄踞蜀中的千機唐門,也理所應當的成為這片土地上最大的江湖掌控者。
江湖門派一般選擇開山立派,一來避開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而來也有助於門下弟子強身健體。
但千機唐門所在之地,位於蜀中機關城,機關城顧名思義,它就是一座城,在千機唐門最鼎盛時期,集合最頂尖的機關術,在蜀中以南的千丈峰下建起一座城池,作為千機唐門總部。
在能叫的上號的江湖門派中,能以一派盤踞一城的,除了千機唐門的機關城,就是北域無逍宮的聽雪城。
前方山道上馬蹄陣陣,十多匹清一色的棗紅駿馬遙遙趕來,為首一匹馬上是一名十八九歲的年輕人,發束銀冠,眉清目秀,神彩飛揚,一身黑色箭袖貼里,馬上掛著箭簍長弓,揚鞭打馬,興緻正高。
馬蹄掀起地上的落葉,年輕人猛的一提馬韁,勒馬而起,棗紅馬前蹄躍起,待馬停穩,年輕人翻身下馬,拎著鞭子走進路邊的小酒館,隨手把鞭子一放,吆喝一聲:「宋瘸子!老規矩!每桌先上兩斤羊肉,再來一罈子酒!」
其餘幾人停好馬,呼啦啦的進來,自顧自找位置坐下,小棚房後面探出一個腦袋,看著三十來歲,土黃色的麵皮,笑道:「丁堂主,你師父說了,不准我賣酒給你喝!說你一喝酒就回去撒酒瘋,要不我給你換壺茉莉花茶?」
「別廢話!你不說他又不知道!我騎馬跑了一早上了,口渴得很,趕緊把酒拿過來!橫豎我少喝點不就行了!」年輕人不耐的說道。
「可不敢給你哦!不然你師父該來找我的麻煩咯!」宋瘸子哈哈一笑,手腳麻利的切好羊肉,給其他桌上了酒,獨給年輕人提了一壺茶,「剛泡的,可比酒解渴多了。」
眾人哄堂大笑,年輕人鬱悶的拎起茶壺喝了幾大口,有人笑道:「丁堂主,想喝自己去拿啊!還能有人攔得住你不成?」
年輕人一腳提過去:「你懂個屁!」
又是一陣嘻嘻哈哈的笑。
年輕人往小茶館內掃了一眼,笑道:「宋瘸子,今天你生意不錯啊,這個時候有人來喝茶。」
宋瘸子端著菜出來,笑呵呵的說道:「這幾位是要進蜀的客人,往機關城去的,可剛好和你同路呢!」
年輕人看向茶館一角,那裡坐了兩桌人,都是苗人打扮,唯獨有一個漢人打扮的年輕人坐在一角,身上帶著劍,但看著臉生得很,又見其中坐著三名女子,尤其一位生的十分貌美,饒他見過不少美貌女子,卻也沒見過這般靈秀的姑娘,頓時眼睛一亮,遙遙對著那邊拱手道:「幾位可是自湘西來的客人?」
幾人均未作答,倒是那姑娘淺笑著點了點頭。
年輕人立刻來了興緻,繼續道:「在下千機唐門流光堂堂主丁少辰,各位遠道而來,不知可否交個朋友?」
花奴和阿雙笑了起來,小聲對封玲瓏說:「聖女,這個丁堂主一直在看你哦!」
封玲瓏笑著掐了她一把,又對丁少辰道:「湘西偏遠之地,不值丁堂主掛心。」
封玲瓏答非所問,越是這樣,越讓丁少辰覺得好奇,脫口問道:「不知可否告知姑娘芳名?」
說完才覺得失禮,連忙道歉:在下唐突,並非有意冒犯,還請姑娘勿要見怪。」
花奴這時接了話頭:「這是我們聖女大人,名字豈是誰都能知道的?」
丁少辰恍然,五毒教的聖女,難怪。
另一邊阿雙不斷的用手指戳季江南的隔壁,恨鐵不成鋼:「季公子,你沒看到那個丁堂主在對聖女獻殷勤嗎?你不應該有所表示嗎?」
季江南問道:「那我應該怎麼表示?去打他一頓?」
「就算不打他,你也得表示一下啊!聖女可是你的人了!你怎麼一點也不著急啊!」阿雙道。
季江南頓時想堵她的嘴,這姑娘還真什麼都敢說,什麼叫封玲瓏是他的人了?
季江南鬧了個大紅臉,封玲瓏也不幫忙,只對著季江南炸了眨眼,笑得狡黠又俏皮,季江南覺得臉上更燒了。
封玲瓏咯咯笑了起來,她就特別喜歡看季江南臉紅。
季江南伸手在她額頭上輕敲了一記,盡跟著花奴阿雙胡鬧。
被無視了的丁少辰見狀不無失望的泄氣,如此靈秀的女子,可惜名花有主,他怎麼就沒早遇到呢?
失望歸失望,但他也不是那種心胸狹隘之人,當即朝著季江南拱拱手,笑道:「這位兄台看著有些眼生,在下不才,見兄台氣宇不凡,想厚顏交個朋友,不止兄台意下如何?」
丁少辰這番話說得大方得體,即便被無視也未曾表現不悅,頗有一番氣度。
對方以誠相交,季江南也拱手笑道:「丁堂主客氣,在下季江南。」
丁少辰一聽,頓時覺得有些耳熟,想了半天恍然道:「我想起來了!兄台可是之前上過人傑榜?你是七劍門弟子對不對?」
季江南點頭,他現在的名聲可不好,也摸不準丁少辰會作何反應。
丁少辰哈哈一笑,熱絡起來:「真的是你啊!我當初看到的時候就被嚇了一跳,以丹心一劫的實力擠進人傑榜,還能接齊風定兩招,可謂實力相當不凡,今日居然在這裡遇見了,還當真是緣分啊!」
季江南挑眉,此人倒是頗有意思,仔細回想人傑榜上的人物,好像沒有丁少辰這個名字。
「別想啦!我確實不在人傑榜上,」丁少辰非常自覺的拉了張凳子擠到他們這一桌,興緻勃勃的說道,「人傑榜我就上過一次,後來沒戰績就被刷下來了,呆在上面也沒意思,總有人堵路來挑戰,打走一個又來一個,我嫌煩,就躲在家裡一個月,等名次刷下去了我才出來的!」
季江南失笑,有人為了人傑榜上的名額打生打死,原本以為不把名次當回事兒的就齊風定一個,現在眼前又是一個,因為嫌煩硬把名次給刷掉,也是獨一份了。
「你真的接了齊風定兩招啊?」丁少辰眼睛發亮的問道。
「準確來說是一招半,他收力了,否則我一招都接不下。」季江南如實說道。
「這樣啊……」丁少辰有些鬱悶的開口,「不瞞你說,我之前和他交過手,一招就敗了。」
「以齊風定半步宗師的實力,敗給他也不冤。」季江南道。
「是了,前十都是變態,不和他們比,太傷自尊了,」丁少辰深以為然的點頭,又高興起來,「難得結交個新朋友,既然你們也是去機關城,等會兒同行如何?我請你去醉月樓喝酒!」
果然,男人之間交朋友最好的辦法要麼打一架,要麼喝一頓酒,如果在順道一起逛個花樓,那就是情比金堅的好兄弟。
「丁堂主!你師父說了!你要敢再去醉月樓,他就打斷你的腿再把你綁在牛車上遊街示眾!」宋瘸子從草棚子里探出頭來大喊一聲。
眾人哈哈大笑,丁少辰的臉頓時漲成豬肝色,羞惱的扭頭大吼:「宋瘸子你再拆我的台!我就拆了你的這破茶館!」
宋瘸子不生氣,只咧著嘴笑。
「但凡我打得過你,你這破茶館早被我拆八十回了!」丁少辰氣哄哄的站起來,指著坐在桌邊笑得東倒西歪的幾人,「還有你們!別笑了!早晚被你們氣死!」
制止損友嘲笑無果后,丁少辰鬱悶的坐下來喝了一口茶,見季江南好奇就說道:「別看這姓宋的是個瘸子,其實是我門中的外門執事長老,他這人就這麼古怪,掛個長老的名頭在這裡開這個破茶館,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我那個混蛋師父派來監視我的。」
季江南大為意外,千機唐門的外門執事長老在路邊開小茶館,這怎麼聽怎麼古怪。
「你師父可請不動我,就你這性子,誰看得住你?」宋瘸子肩膀上掛著一條毛巾,唏噓道,「生活不易,得賺錢吃飯啊!」
「你又胡說八道!門內缺你吃少你穿了?」丁少辰拍桌道。
「不和你這小王八蛋說了,跟你師父一樣咋咋呼呼的,趕緊吃,吃完趕緊走!別讓你那馬再啃我的棚子了!統共就幾根茅草全讓它吃了!」宋瘸子搖頭,走進廚房。
一頓午飯拖拖拉拉吃了一個時辰,期間基本就是丁少辰一直在介紹蜀中如何如何,順便說說自己年紀輕輕已經是一堂之主,是千機唐門最年輕的堂主前途無量等等,說完又謙虛的說其實他其實還是覺得自己資歷不足不足勝任,一頓自吹自擂之後,發現阿雙好像對他說得很感興趣,於是又擠到阿雙旁邊一頓大吹特吹,在阿雙充滿崇拜的眼神中感覺整個人都飄了。
季江南覺得他可能看錯了,這廝一開始氣度不凡模樣現在已經崩得稀碎,看看坐在凳子上吹牛吹的眉飛色舞的青年,感嘆果然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