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季懷遠皺眉盯著季江南,季江南也毫不示弱的瞪過來,二人針鋒相對互相瞪了半晌,最後季懷遠無奈的敗下陣來,提起茶壺給季江南倒了一杯茶。
「我攔不住你,想去就去吧,」季懷遠站起來走到亭子邊緣,俯瞰星點密布的曲水,忽而轉身對季江南溫和一笑,「你不願意叫我大哥,但我得謝謝你,若不是你,我可能就真的燒死在梧桐林中。」
宸王的計劃沒什麼紕漏,唯一可能的失誤就是當他布置的後手全部啟動時,夏侯成不會毫無察覺,在搜奇全部物證進入商陽城之前,季懷遠是死是活全憑他自己的造化,宸王會派人全力營救,但首先是得先擺平夏侯成。
梧桐林中的玄清觀極為隱蔽,知道那處地方的不超過五個人,襄王的黨羽找不著,宸王也找不著,夏侯成就算是單單關著季懷遠也能關死他。
季懷遠在襄王和宸王之間都有往來,夏侯成早就對他動了殺心,如果不是季江南突然插進來,季懷遠能活下來的可能性不超三成。
季江南說服司徒九動手,楚嘯以最快的速度封鎖東陵五城,夏侯成被迫計劃提前,勢力網浮出水面,鍾離芸臨死的選擇又令季懷遠的藏身地暴露,司徒九與楚嘯的布置等於提前為宸王的收網計劃做了準備,從而使韓天闊的行動一路暢通無阻省了許多麻煩,在夏侯成還沒來得及拉開布置就先斷了他的後路,清除襄王一黨,代價比宸王預想到要小的多。
在這場局中,身為小卒的季江南起到的作用極大,季懷遠也因此等到韓天闊的救援。
面對季懷遠的謝意,季江南沒有回答,季懷遠也不介意,繼續問道:「打算何時走?」
「明天。」
季江南擱下茶杯,猶豫了一下,問道:「你的毒……」
「無妨,羅老先生雖然脾氣差了些,但醫術還是很不錯的,這毒每年只發作一次,至少今年不會再發作了。」季懷遠微笑道。
夜風吹起,花朵中的金色隨風搖曳,馥郁的香氣飄散開,引得賞花的眾人驚嘆連連。
季懷遠獨自一人站在亭上,看著季江南走遠的背影,輕笑一聲,之前每年壓制寒毒的葯是襄王給的,今年襄王沒給他葯,只能由羅百盛以金針之法封禁,效果比解藥差得多,連續行陣半個月,才勉強抗過這次,但是否會復,羅百盛也不敢保證,這毒不是大晉都產物,羅百盛也沒見過,對於這位毒,羅百盛可以說沒有任何把握,也不知道它何時還會複發。
或許,他等不到三年了。
季懷遠澀然一笑,也好,他這一身罪孽,早些去向安承請罪的好。
第二日一早,季江南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離開慕蘭城。
朝廷的封賞依舊下來,因朝中大查貪墨處死大批官員,暫時派不出何時的官員來接手東陵,剛好季懷遠在東陵負責河道改流,晉皇索性下令任季懷遠為東陵布政使,總管東陵五城事物,兼任河道監察使,官居三品,一朝成為朝堂上炙手可熱的新秀。
晉皇親詔,宸王力薦,怎麼看都是前途無量。
這就是宸王給季懷遠的補償,此行雖兇險,但活著出來,你想要的都可以有,絕不吃虧。
總歸從從季懷遠以宸王客卿的身份出現在江湖眾人面前時,季家就已經被打上了「朝廷鷹犬」的名頭,此次封官,也只是把這個名頭坐得更實一點。
牽馬一腳踏出慕蘭城的城門,季江南就看見了站在路口等待的一人。
直身黑帽,錦雲斗篷,雁翎刀,相貌普通,正是司徒九。
司徒九隻帶了幾個捕快,見季江南過來就笑著走了過來,瞧這架勢倒是專門在這裡等季江南的。
季江南略感意外,先前是他主動去找司徒九合作,後來才發覺這是宸王的局,不止季懷遠,司徒九與楚嘯同樣毫不知情,說起來他和司徒九並沒有多大交情,對方這早早的等在這裡,怕是有話要說。
「三公子,多日不見,未來得及恭賀令兄升任之喜,實在是不好意思。」司徒九十分熱絡的開口。
「司徒大人客氣了。」季江南也笑著回了一句,看見他身後捕快牽著的馬,眉頭一挑問道。
「大人這是要回江南府?」
聽見季江南問話,司徒九哈哈大笑,心情尤為不錯:「說起來要謝謝三公子,因為此次行動對韓大人助力不小,前日總部送來調令,江淮道總捕頭空缺,江南道與其相鄰,這份差事就落到我的頭上了,調令已下,我需前往江淮道交接。」
「那就恭喜司徒大人了。」季江南笑著恭賀,這次因為宸王的緣故司徒九沒拿到頭功,但也因此職階更上一層,兼任江南道與江淮道總捕頭,在六扇門中這樣兼任的總捕頭極少,下一次九鷹之選,司徒九終於有資格走一遭。
「季江南,加入我六扇門如何?」司徒九笑問,「這是我第三次問你這句話了,你這樣的人,不適合呆在那些所謂的江湖名門之中,你和他們不一樣,遲早有一日,會被他們群起攻之,還不如加入六扇門,也省的到時惹一身騷。」
「大人如何就認定我會被江湖同門所棄?」季江南反問道。
「憑你會拿自己都所有族人當籌碼,去賭一個勝算不過三成的結果。」司徒九道,「你比他們所有人,都更清楚這個世界的規則。」
「弱肉強食,這是自古遵循的自然之道,都說人需善良保護弱小,但是如果自身尚弱比螻蟻,又拿什麼來保護別人呢?」
「因為弱,所以別人必須保護他,否則,就會被整個江湖所唾棄,那些武林正派會說你毫無江湖道義,湘南那幫子禿驢會說你無慈悲之心,你什麼都沒做,卻要遭至所有人都譴責,哪怕他們自己也沒做什麼。」
「捨生救人那都是狗屁!只有足夠強大,才不畏世間風雨,」司徒九說著冷笑一聲,「我身為六扇門總捕頭,江湖上什麼名聲我也知道,可他們除了罵兩句朝廷鷹犬還能做什麼?他們又敢做什麼?」
「這個江湖,從來誰都不欠誰的。」
季江南沉默不答。
司徒九其實也沒指望一下說服他,只是單純的覺得這個少年有意思,季江南不願回答,他也沒逼迫,牽過一旁的馬韁轉頭就走。
「我說過的話一直算數,你若想好了,六扇門隨時歡迎你!」
司徒九一行人逐漸走遠,季江南收回目光,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小雨又淅瀝瀝的下了,細細的蒙了一層雨霧,慕蘭城的城門在雨霧裡若影若現,直到再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