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招棋錯,滿盤皆輸
商陽城,三層重甲兵士將襄王府團團圍住,長槍林立,森寒肅殺,暮色已經來臨,周遭舉起來火把,火光下的影子搖晃不已。
現在剛到戌時,日頭剛剛落山,這會兒本應該是一家人圍坐吃晚飯的時辰,但諾大個商陽城內無一家點燈,家家戶戶閉門不出,就算睡不著也只敢摸黑躲在家中不敢出聲,連打更的都跑回家去了。
抓霸刀堂逆黨的風波才剛剛過去,五城前幾日才開城,今日下午又有官兵把城門給封了,說是有個大人物被霸刀堂的餘孽給刺傷了,眾百姓眾說紛雲。
到了酉時,不知道從哪裡又來了一大批官兵,進城就把襄王府給圍了,商陽府尹馬大人被人從家中拖出來帶走,負責城防的驍羽衛根本不敢阻攔,馬大人穿了身白色裡衣像拖狗一樣拖走,馬夫人哭天搶地被一併帶走了。
這批官兵一看就和普通的驍羽衛不同,又一路奔著襄王府去的,有個別機敏的已經有了些猜測。
東陵要變天了,不出意外的話,這次上到王爺,下到看糧倉的小官,都要迎來一次大清洗。
襄王犯了什麼事他們不知道,但府尹馬賀英平日里貪墨受賄中飽私囊的事情可沒少干,百姓們都有耳聞,要是能讓這些個狗官下台,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平日里也許可以去圍觀一下,但涉及到天家皇子,哪個敢去瞧皇家的熱鬧?所以都早早的熄了燈,躲在家裡想著能不能聽到些動靜。
襄王府正廳中,夏侯成被人左右壓住胳膊,壓制在地上,頭髮衣襟散亂,左肋下才包好的傷口在劇烈掙扎之下滲出大片鮮血,面色灰白。
夏侯成面目猙獰,大聲怒吼:「楚嘯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挾持親王!」
季江南那一劍雖然沒要了他的命,但罩門被傷,少說損了三四成的內力,楚嘯來得速度很快直接朝他動手,夏侯成本身武功就低楚嘯一截,帶傷動手,毫無懸念的被制住。
緊接著平日里藏在他附近的暗衛也被一個一個揪出來,當場擊殺。
廳內兩側皆是帶刀的兵士,楚嘯身著明光鎧站在一側,聞言皺眉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殿下還是省點力氣吧,東陵到盛京路途遙遠,這一路上可有得罪受。」一道略顯尖細的聲音從一側傳來。
夏侯成掙扎的動作一頓,灰白的臉抬起,入眼的是一身灰袍,一人走了過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面白無須,笑如彌勒,臂彎里搭著一支拂塵。
「古雲陶。」夏侯成死死的盯著對方,心中不斷下沉,古雲陶是內庭宦官,為晉皇身邊的近臣,從夏侯凌登基開始就一直跟在他身邊,深得夏侯凌信任。
古雲陶突然出現在此處,瞬間讓夏侯成心裡發慌,而他說的話越發讓他不安。
「古公公這是什麼意思?」夏侯成接力維持鎮定。
「意思就是請王爺隨我回一趟盛京,三法司已經為王爺備好了位置,各項物證也已經交往大理寺,」韓天闊帶人大步流星的走進來,在夏侯成面前站定,「王爺不必等了,你的後援不會來了。」
夏侯成灰白的臉色瞬間煞白,仍強自鎮定:「本王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本王所犯何罪?況且本王就算再不濟,也是大晉分封的正一品親王,何時輪到你們來定罪?」
韓天闊依舊頂著一張苦大仇深的臉,看了楚嘯一眼,楚嘯會意,手掌一揮,鐵甲軍接連拖了一串人上來,每一個都十分狼狽,被鐵甲軍壓著頭顱一排都跪在地上。
押著夏侯成的兩人將夏侯成拉起,夏侯成一眼掃過去,這些都是與他往來最近的官員,東陵五城能叫得上名頭的官員,全部都押在這裡,一個不漏,商陽城府尹馬賀英赫然在列。
夏侯成臉色煞白,這不可能,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就拔掉了他所有的布置,韓天闊敢將他們全部押在他面前,證據肯定已經收集完成,但是,這怎麼會如此之快?快到他還完全沒反應過來。
夏侯成似有所感,目光一轉,看到站在廳外的季懷遠與季江南,牙齒咬的咔咔做響,目光擇人而噬。
當時季江南不知如何說服了司徒九來搜他的王府,還將他困在王府中,那時他就想過楚嘯會協助他去監察他手底下的那些地方官,他本不放在心上,準備將籌謀已久的計劃提前,直到古雲陶的突然出現,他的計劃一瞬之間被摧毀。
他謀划十數年,從來沒想過,他會因一個不起眼的小卒子栽了跟頭,這個卒子,他一開始以為會是季懷遠,所以才動了殺他的心思,現在才知道,這個卒子不是季懷遠,是季江南。
季江南真的把他的棋盤掀翻了。
季江南平淡的看著夏侯成,他也算間接履行了對鍾離芸的承諾,夏侯成此行是絕計沒有活路了,算計他的不止是宸王,還有他那個皇帝老爹,這麼大一個局,單宸王一個布置不出來,就算能布,也不敢布,除非,晉皇夏侯凌願意摻上一腳,畢竟這是他的親兒子,要如何,還是得由他說了算。
季江南耳朵一動,轉過頭來,從對面走過來一個人,令季江南著實有些詫異,沒想到這裡面還有他的份。
男子面容英武,臉上有一道斜疤,敬亭候慕容卓,還真是個意料之外的人物。
慕容卓走到廳口,對著季江南友好的笑了一下,彷彿用三千兩買季江南人頭的人不是他。
慕容卓抬腳步入廳內,夏侯成的眼睛已經快噴出火來,盯著慕容卓看了一會兒后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慕容卓,當年你的先祖不戰而降,本王是不是該誇你一句,有令先祖之風?賣了本王,你又能得到多少?」
夏侯成心頭最後一絲疑慮解開,就算楚嘯動作再快,也不可能在兩個時辰內搜遍東陵五城,其中必有內應,而這個內應,就是他的盟友慕容卓。
當初是慕容卓主動上門求合作,慕容氏幾代人被困在東域,只能在膠寧一帶活動,沒有自由,慕容卓渴望自由,不想就這麼被一直囚禁,所以他主動聯繫上夏侯成,與他結盟,膠寧是東陵之上的一道屏障,慕容卓為他擋住來自朝廷的探查目光,夏侯成才能肆無忌憚的在東陵運作,作為報酬,夏侯成起事之後,東域歸慕容氏所有。
這是兩人之間的盟約,簽了盟約,二人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人死則兩人不能活,慕容卓突然反水,夏侯成十數年心血謀略一朝成空,又怒又悲。
這邊古雲陶從袖中掏出一卷黃色的絹帛,正色朗聲。
「襄王夏侯成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襄王夏侯成,勾結南疆,實罪叛國,自立東陵,欺君罔上,罪在不赦,現奪去親王封號,押解回京,朕攜三法司親審,其餘罪者,由郡守列其名冊,擬交刑部,擇其法刑,若有拒押違者,立斬!」
最後兩字擲地有聲,夏侯成扒伏在地,渾身顫抖,低低的笑出聲來,越笑越大,面目扭曲,神經質的笑個不停。
可恨啊,十年布局,一招棋錯,滿盤皆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