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夏侯,鍾離
離開襄王府的季江南沒有回慕蘭城,就在商陽城找了間客棧住下,托方唯玉的福,奎山商會對季江南以上賓之禮對待,所以季江南這陣子過的還不錯,至少有錢吃飯住店了。
對於方唯玉此人,季江南並不排斥,雖然方唯玉一貫秉承商人唯利那一套,但若沒有衝突,不失為一個可交之人,只要不觸其逆鱗,總體來說還算不錯,處理事情面面俱到,從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夜色降臨,風吹過窗欞,帶起幾分涼意,季江南坐在窗邊,有雨滴落在窗台上,不一會兒雨聲就大了起來,今年春天的雨有點多。
季江南看向窗外,他要確定一件事。
風卷著雨滴吹進屋子,季江南抬手關起窗戶,桌上油燈搖曳,季江南杵著腦袋,漸漸睡了過去。
油燈悄無聲息的熄滅了。
許久,漆黑的屋裡閃過一道人影,人影輕手輕腳的走到桌邊,停頓了一會兒,伸手去碰昏睡中的季江南。
人影剛伸出手去,就被一把扣住手腕,人影大驚揮掌擊來,卻被人一把截住手臂,抬手一缷,人影痛呼一聲跌倒。
季江南反手推開窗戶,冷風裹挾著雨水透窗吹入,吹散了室內的氣息。
季江南背靠窗戶站了一會兒,方才閉氣的時間有些長了,這會兒氣息調整有些急促。
掏出火摺子重新點亮油燈,季江南平靜的看著跌在地上的人影。
倒在地上的女子青絲如瀑,只穿了一件輕薄的錦緞對襟長裙,領口向兩側打開,鎖骨香肩一覽無餘。
「這就是襄王殿下網羅人才的手段嗎?王妃娘娘。」
女子雙手被卸,疼得滿頭大汗,紅唇緊咬,濃密的長發將臉蛋半遮半掩,比起白日里的端莊優雅,此時看著格外的妖嬈。
聽見季江南的話,女子瞳孔一縮,掙扎著要站起來。
季江南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女子目露惶恐,挪著身子往後退。
季江南再次坐了下來,也不看地上的女子,開始自顧自的說話。
「從我看見襄王府的時候我就很奇怪,襄王府好歹也是最高規格的親王府,怎麼可能一個護衛都沒有,堂堂王妃娘娘,又怎麼會被人欺凌到那般田地。」
「還有,王妃娘娘即便再無銀錢,也不可能將一件貼身首飾送給一個陌生男人,這與王妃娘娘的身份不符,而現在,深更半夜,王妃娘娘穿成這樣出現在我的房間,實在是令人誤會。」
「前駐東陵行軍都督張善生,應該還有商陽城知府馬賀英,或許,還有前東陵道總捕頭程琪,襄王殿下好手段,依靠一個女人,就成功了讓整個東陵道為你隱瞞行跡,不得不說,殿下您有一位好王妃。」季江南抖了抖衣袖,雨太大了,袖子都被吹濕了。
良久,漆黑的角落裡傳來一聲輕笑,一人走出角落,出現在油燈之下,袖子一揮,柜子上的燭台亮起,室內光芒大盛。
一名男子站在屋子中央,玄色太極道袍,頭戴玉簪,臂彎里搭著一支拂塵,笑容和熙,正是襄王夏侯成。
夏侯成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子,女子臉色惶恐,夏侯成微笑著搖了搖頭,蹲下身子為她接好手臂,女子疼得臉色慘白,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女子從地上爬起來,低頭站在夏侯成身後。
「三公子,是我的芸兒不夠美艷嗎?」夏侯成微笑著看向季江南,聲音輕柔,卻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季江南眉頭大皺,這個襄王他是頭一次見,感覺與傳聞相差太大,這副微笑的臉看著那麼假,可又詭異的不違和,說話很輕柔,語氣卻令人止不住的懼怕。
讓鍾離芸怕成那樣,夏侯成的恐怖,怕不止於此。
夏侯成給季江南的感覺就是,病態的瘋狂。
季江南不由得端起幾分小心,這人估計精神不正常,不怕對手強,就怕對手突然發瘋。
「呵呵,都說季三公子行事衝動不帶腦子,看來,傳言有誤。」夏侯成笑意一收,目光難測。
季江南不可置否,他習慣直接動手是因為懶得動腦子,能動手解決的事情最好直接動手,但不代表他沒有腦子。
襄王布局多年,這是一灘又渾又深的水,季江南想要趟這趟渾水,那就是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襄王如今手下勢力不小,硬杠是最愚蠢的選擇,只能小心的與對方周旋。
「為什麼盯上我?」季江南目光直視夏侯成。
夏侯成眯著眼睛一笑:「你猜?」
季江南心下一凜,丹心七劫,比沈雲川還要高上一層,而且夏侯成的內力遊走之間,有一股奇怪的粘稠感,十分怪異。
「季懷遠不行了,需要一個接班的,季江南,你來怎麼樣?」夏侯成像個孩子一樣笑得開心,歪著頭看向季江南。
季江南面色不變:「若我說不呢?」
「啊哈~這個就難辦了,」夏侯成苦惱的敲了敲腦袋,突然抬頭,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那就只好讓你去死了!」
說罷身形一動,手中拂塵一甩,柔軟的獸毛根根立起,尖銳直奔季江南而來!
季江南推后一步,雙手持劍一轉,身形疾動旋身疾斬,速度極快,構成一片劍網,這一式「星羅密布」和季江南之前用出來的有很大不同,之前用的是正宗的七劍門劍法,剛正凌厲,而現在這一式,融入了季江南自身對劍道的理解,去除虛招,還原殺戮本真。
劍本殺器,經季江南自行修改過的劍招,威力更勝一籌。
這一式劍招只有最純粹的殺氣,往往劍招都攜帶用劍者本身的情緒,或憤怒,或悲傷,或殺機,但季江南這一劍卻沒有任何情緒,這是最原本的殺氣,不源於季江南本身,而是源於這方天地。
夏侯成目露訝異,尋常武者都是藉助規則之力來修習,規則是這個世界的秩序,還是頭一次見敢於將規則當做武器來使用的。
旁人依憑規則修習,季江南則是駕馭規則,而且他成功了。
就在夏侯成愣神的一刻,季江南劍招收尾,毫不猶豫的躍下窗檯。
夏侯成拂塵一甩,劍網消散,獸毛拂塵三分之一處被整齊的削斷。
夏侯成幾步走到窗前,窗外細雨淅瀝,街道上空無一人。
夏侯成抬起手中的拂塵看了一眼,輕輕笑了,隨手將拂塵扔出窗外,夏侯成雙手負在身後緩緩走出房間。
「還不走?」
站在原地的鐘離芸渾身一顫,咬著唇用力攏了攏敞開的衣領,奈何衣服製作就是如此,拉了半天依舊沒拉起來,只能低著頭跟著夏侯成走出房間。
她以為她習慣了,但從來沒有哪一刻,如今夜這般令她難堪,那個少年看她的目光平淡如水,她見過太多暗藏著各種慾望的眼睛,她以那樣的姿態暴露在少年的目光下,令她無地自容。
鍾離芸走在夏侯成身後,低著頭,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