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禍起
柳傲霜醒了,理智回歸,這次本來她是必死無疑的,體內毒氣禁制全開,毒氣已經攻入神宮,還硬生生的靠自己把毒氣壓回去了。
現在再看柳傲霜,氣息似乎比之前更強了一截,看得沈雲川感嘆不已,不破不立,這一關撐過去了。
柳傲霜走的路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她沒有固定的武器,最大的優勢在於她自身帶著的劇毒,她本身不煉毒,卻能操控體內的毒氣,而劇毒在於她體內溫養多年,達成一定程度的共生,也因此,柳傲霜的武功境界很不好判斷。
但現在看的話,她的氣息大概在丹心三劫左右,但若是全力爆發,應該可以發揮出丹心六劫的能力,但發揮過後,會因力竭陷入虛弱期,但若是生死一瞬的話,拼上性命,應該可以匹敵丹心八劫,但代價是再次失控,無差別攻擊。
下一次失控是否能挺過來,就不知道了。
感嘆過後沈雲川又鬱結了,先是季江南后是柳傲霜,這一個個上趕著突破,倒顯得他很好像弱了一籌似的。
大賬里人很多,大多數都是被銀魚撕咬出來的,大面積的啃噬痕迹,也有如蘇浩一樣沾上火焰的,無一例外都是砍了著火的肢體,這缺胳膊短腿混聲啃得亂七八糟的,各種味道混雜,哭罵聲哀嚎聲混在一起,刺耳得很,季江南和柳傲霜被放在角落裡,倒也沒人注意過來。
沈雲川正琢磨著要不要把季江南叫醒,柳傲霜突然湊了過來,眸光流轉,笑意盎然。
「我好像記得,我體內毒氣爆發的時候,某個人好像要哭了?」
沈雲川剛準備在敲季江南一棍把他敲醒,聽到這話手上動作一僵,尷尬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乾巴巴的笑容。
「沒有的事!」沈雲川矢口否認,而後又很懷疑的看過來,「你不是沒有意識了嗎?肯定是出現了幻覺!」
「是嗎?」柳傲霜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沈雲川又尬了,總覺得這氣氛有點不對勁。
為了破開這尷尬的局面,沈雲川抬手準備給季江南來一記悶棍,然而劍鞘還沒落下去季江南突然眼睛一睜,一言不發拿起身邊的泠泉連劍帶鞘往沈雲川頭上招呼。
沈雲川本就心不在焉,加之不防備季江南突然醒來,泠泉已經到眼前,回擋也來不及了。
挨這一下難免了,索性沈雲川也不躲了,拿劍鞘的手義無反顧的敲下去。
兩聲悶哼同時傳來,兩人一棍換一棍的互敲了一記。
沈雲川捂著額頭齜牙咧嘴,小子下手挺重,眼淚花都快出來了,抬頭一看時又樂了。
季江南之前挨了他一記悶棍,醒來時又挨了一記,不偏不倚砸在同一處,額頭右側腫起來一個大包,像長了個犄角。
沈雲川毫不客氣的哈哈大笑,滿是慘號的大賬中突然有人笑得那麼囂張,於是乎一道道憤怒或不善的目光同時盯過來。
沈雲川的笑聲戛然而止,他要低調,他是要準備跑路的人,不能太囂張。
半晌后眾人才收回目光,沈雲川這才送了口氣,抬眼就見季江南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冷哼一聲,皮笑肉不笑。
「小子,你也是早就醒了是不是?聽得爽不爽啊?」
這小子醒來時反應極快,眼神清明,分明就是和柳傲霜一樣早就醒了,合著這兩人就把他當憨憨耍著玩兒呢?沈雲川十分不爽。
季江南頓了一下有點尷尬,他不是故意要聽的,但他不醒是沈雲川尷尬,他醒了就輪到他尷尬了,他總覺著他要是剛才醒過來的話,柳傲霜會親自再把他打暈。
要不是沈雲川先動手,季江南可能還得裝一會兒。
兩人鬥雞一樣的互相怒瞪了一會兒后沈雲川敗下陣來,眨了眨發酸的眼睛罵了一句:「小王八羔子!」
季江南毫不客氣的罵了回去:「鱉孫子!」
沈雲川眉毛一跳,捋起袖子就要打人:「嘿你這小王八羔子你再說一遍!」
「鱉孫子你不服?」季江南坐起來活動起拳頭,幼年時期混跡市井,其實季江南本質里比沈雲川很像個混混,只是入七劍門后這些個混混氣息被很好的收斂起來,現在心境穩固,本心明正,一直壓抑的本性開始放了出來。
其實男人本身骨子都爭強好勝,比起用兵器,都更喜歡掄拳頭來得直接。
柳傲霜坐在角落裡百無聊賴,伸手秀氣的打了個呵欠:「打完沒有啊?打完趕緊走,等會兒來人就走不掉了。」
揪著季江南衣領子的沈雲川動作一頓,差點忘了這茬,就這麼一恍神的功夫,季江南一拳照臉打來,沈雲川鬆開手退開,面目扭曲,他的鼻樑骨怕真的要斷了,兩股熟悉的熱流緩緩流下。
「奶奶個腿!季江南你再打老子鼻子試試!」沈雲川捂著流血不止的鼻子怒道。
季江南頂著一個烏眼青晃了晃拳頭,意思是不服再來。
沈雲川想了想忍住了,掉頭沖周圍看戲的眾人吼了一聲:「看個屁!」
圍觀眾人大多嗤笑一聲收回目光,對這種不動內力純粹互毆的行為表示不屑。
偏偏裡面就有一個嫌戲不夠看的。
「可不就是看個屁嘛!」
沈雲川又怒了:「說話那個鱉孫子你給我站過來!」
「我又不是鱉孫子,為什麼要站出來?」
沈雲川好半天才想起來最開始是季江南一直罵他鱉孫子,登時更氣了,調頭準備再打季江南一頓。
這時外邊人聲突然密集起來,帳里的人也顧不上看戲了,能起身的都紛紛走出去,這是最後一批活著的人,在這個帳里的都是南域的江湖人,這些人中有些是獨自來得,但大多是跟隨宗門一起來的,在聽濤塢炸毀時大批人被分開,眼下救回來的是最後一批人,自家宗門死了多少人,現在找找,就能得到答案。
一堆人往門外走,季江南三人對視一眼,悄悄的從大帳一側溜走,混入黑暗中。
而季江南沒發覺,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他。
半個右臉右肩滿是啃咬傷痕的餘杭緊盯著季江南離開的方向,拳頭逐漸握緊,目光陰沉意味不明。
「怎麼了?」一旁的秋涉轉頭問道,他方才一直在幫蘇浩料理傷勢,故而根本沒有抬頭去看,自然不知季江南也參與了這次東陵之行。
「沒什麼。」餘杭調回臉來,神色平靜。
秋涉看了他一眼后收回目光,對自己這個弟子的表現還算滿意,看來帶他出來也是有些好處的,見過生死,才能磨出真正的血性,餘杭太驕傲了,傲氣太勝容易走極端,經歷平湖一劫,他看著倒是成長了不少,性格也沉穩了下來。
秋涉很滿意餘杭的變化,當即點了點頭,繼續為蘇浩上藥。
他身後的餘杭微微低著頭,面色一瞬猙獰,但僅僅一瞬就消失不見,面色恢復如常。
沈雲川比了個手勢示意趁機趕緊溜,季江南回頭看了一眼烏壓壓的帳外,外面人聲嘈雜,火把的光亮掩在人群里,看不真切。
季江南轉身跟上,早些時候突然見到季懷遠,心情激蕩之下沒想那麼多,現在冷靜下來,知道現在不是見季懷遠的時候,況且他還殺了六扇門的人。
等出去后再找機會,霸刀堂圍剿出人意料的事情太多,陳冽還未抓到,季懷遠暫時還不會離開。
在季懷遠的刻意防水下,三人的離開有驚無險。
季懷遠一身疲憊的回到駐地,還未進帳就被一群江湖人圍了起來。
平湖裡最後一批活著的人被救回岸上,眾人上前看了一圈后大多沉默了,少數幾人露出喜色,但一想自家死在平湖的人也不少時,也都沉默了下來,氣氛一時有些壓抑。
季懷遠揮手示意將那些人放下,穿過人群回帳,並沒有理會身後那些或悲或喜的江湖人。
此次圍剿霸刀堂,江湖勢力出力最少,傷亡卻是最多,大多都是本著撈便宜的心思來的,結果沒撈著反而把自家折在裡面。
對於這群撿便宜的饕狗,季懷遠不想理會,如果不是怕死的太多引起南域暴動,他連救都不想救。
有多大能耐吃多少飯,貪心不足,總容易把自己撐死。
此事一了,南域格局必變,甚至大晉半邊江湖都得動一動,南域五成以上二三流宗門執掌者死在平湖,剩下的就算沒死也元氣大傷,更何況,六派之一的霸刀堂被滅,六派名額空出一個,消息傳開,不止南域,整個大晉的二流門派都卯足了勁的要爭這個位置。
不過季懷遠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天誅重現於世。
若不是季懷遠手頭還握著一份浮屠密庫圖紙的殘片,他都要以為有人打開了浮屠山密庫,天誅不同於普通硝石火藥,有人私販硝石頂多讓晉皇憤怒,但主要的還是尋找硝石來源,以防有人圖謀不軌,畢竟這東西在大晉一直屢禁不止,明面上可能沒有,暗地裡的交易肯定不少。
但天誅的重現,季懷遠可以想象,這個消息傳回盛京,會引起多大的振動,天誅現世,代表著火器圖已經被人收集齊全,又或者浮屠山密庫已經打開,不論哪一種,都能讓晉皇如芒在刺,坐立不安。
天誅一出,伏屍百萬。
季懷遠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愁眉不展,大亂啊,這不止是江湖大亂,朝廷也即將風起雲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