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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天誅

  季江南機緣巧合之下短暫的摸到了劍修的門徑,除了有他一瞬間頓悟以外,還有部分原因來自天星子所贈心法,這本心法極為玄奇,從某方面來講與季江南十分契合。

  他只是因銀魚生死一瞬的掙扎而對萬物規則有了一些感悟,兵主殺戮,然規則凌駕所有生靈之上,這有點像沈雲川說過的劍道之路,劍者需要掌握劍,而非被劍掌握。

  規則同樣如此,規則是這方天地的秩序構成,佛家管它叫因果,道家管它叫自然,因果註定一飲一啄,自然之道相生相剋,佛道兩家道統之爭成千上萬年,其實說到底殊途同歸,核心就在規則二字。

  規則看不見也摸不著,但又與每一個人息息相關,武道之路再如何叛逆,終脫不開這兩個字,規則不可悖逆,人的力量再大也不能與天地相鬥,但規則可以被掌握,規則化身萬千,而季江南就那麼恰好的領悟到了兩分,不是劍道規則,而是與他本身最為貼近的殺戮規則。

  季江南殺性很重,這一點他自己也很清楚,曾一度被殺戮所控,後來明正本心將殺性斂回體內不再肆虐,而此時的一場曇花一現的頓悟,則是教他如何正確使用這股殺性,徹底將這股力量掌控。

  加之他之前模糊的探及劍意雛形,在道經的洗鍊下將其融為一體,才成就了季江南不可思議的在劍修門檻上走了一圈。

  季江南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雙手,走到斷層處一躍而下。

  罵累了的沈雲川嚇了一跳,不是吧這小子承受力那麼差沒能一步登天想不開要尋死?

  就在沈雲川起身準備去看看時,季江南又兩步跳了上來,右手握著泠泉,小腿上掛了八九條銀魚。

  原來是拿劍去了。沈雲川瞭然,之前他們幾個脫力被困在水裡,季江南把配劍卡在石頭縫裡才沒讓他們幾個被淹死,上來后那把劍也就一直卡在石縫裡。

  季江南拔劍將掛在身上的銀魚斬落,小腿不可避免的被撕咬出血,衣物破爛,流血不止。

  拔劍出鞘,季江南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的氣息漲了一截,從化海初期圓滿步入化海中期小成,也不是那種突然暴漲的虛浮,相反氣息還紮實的很。

  沈雲川暗自咋舌,照季江南現在這種速度,很快就可以了踏足丹心境。

  湖岸邊過來的行船逐漸靠近,看清船頭上的人時沈雲川暗道壞了,而季江南也看到了船頭上的季懷遠,眸光陡然大盛。

  他會被沈雲川忽悠來趟這趟渾水,原因就是得知季懷遠也在此處,而且是代宸王而來。

  自上次江州試劍會後這是季江南首次再見季懷遠去,他有話要問明白,當初在八仙樓問話太倉促還被季懷遠設計加上一條弒殺長兄的罪名,梅花山一行又從莫涯口中得知一些消息,綜合目前得到的線索,這件事背後水同樣很深,季懷遠可能也只是其中之一。

  但無論如何,季懷遠是知情人,他明裡暗裡做的一切事情似乎都是為了逼季江南遠離江州,正是因此導致季江南越發憤怒,到底有什麼是必須瞞著他的?

  而到底是什麼事非得讓他對自己的手足下狠手?既然下了狠手又為什麼不連他也一起殺了?以季懷遠的心機謀略,他若真想殺季江南,足可以讓他死的神不知鬼不覺。

  而且他又是從什麼時候搭上了宸王這條船?季家的這場禍事是否出自宸王之手?

  季江南一瞬間想過許多事情,足尖踏石就要往船上躍去,甚至忘了腳下還有一片垂死瘋狂的銀魚。

  就在季江南提氣準備一躍時,後頸突然一疼,使他悶哼一聲向前撲倒。

  季江南踉蹌了兩步站穩,轉頭準備罵人,而對方像是算準的一樣掐著他轉頭的時機往季江南腦門上就是一記悶棍。

  季江南晃了晃身形眼前發黑,咬牙切齒的爆了一句粗口。

  「沈雲川你大爺的……」

  才罵了一句就撲通一聲栽倒。

  沈雲川悠哉悠哉的將手中的劍鞘掛回腰上,踢了踢趴在地上的季江南,毫無反應。

  「嘖,這可不怪兄弟不地道,這招我是跟你學的。」沈雲川樂了,別說,還挺好使。

  見船隻越發近了,沈雲川連忙拖著季江南躲到翻起的石岩后,和柳傲霜放在一起,收聲藏好。

  他現在不能露頭,這會兒要被來人發現了都得一併帶回去,他身上還穿著之前那個六扇門捕快的衣服呢,眼下陳冽在逃,救回去的人一定會集中排查,他,季江南,還有柳傲霜,他們在聽濤塢上可是殺了六扇門不少人,柳傲霜還毒死了丹心八劫的李飛,若司徒九還活著,那他們三個就死定了。

  偏生這會兒季懷遠親自下來了,眼瞅著季江南提著劍要上去砍人,沈雲川只能將他打暈,不能露頭啊,只能偷偷摸摸的走。

  沈雲川自認為打暈季江南藏起來的速度很快,但站在船頭的季懷遠早在他打暈季江南的一瞬就看見了,季懷遠天生目力極佳,自然看清了那個倒下去的身影,也看清了一身六扇門打扮的沈雲川。

  他怎麼在這裡?季懷遠心頭大震,他明明專程上七劍門見過曲難行和江乘月,怎麼他還會出現在這裡?沈雲川怎麼也跟上來了?

  季懷遠手掌驟然握拳,雖然不知道季懷遠怎麼會在平湖,但看到沈雲川一身打扮就猜了個七八成。

  沈雲川此人來路不詳,季懷遠在天風堡見到這個青年的第一反應就是此人來頭不小,雖然他一向不修邊幅看著又懶又饞,渾然一副江湖混混的做派,但其卻修有一身極為純正的劍道心法,而且武功修為高他一籌不止。

  但那時他與沈雲川並沒有多大交集,雖然對方身上疑點頗多,但兩人之間井水不犯河水,在季懷遠收到梅花山遇襲的消息時,才得知沈雲川與季江南同行一路,二人似乎頗有交情。

  這讓季懷遠十分意外,而後又是深深的擔憂,沈雲川這種人精於算計,他主動和季江南套上關係,怕所求不淺。

  季懷遠心下煩擾,猶豫片刻掉頭對身側的捕快說道:「通知湖岸防線撤守,留下一部分組織接應,另外通知楚大人,東陵五城戒嚴,封鎖各路關口,著畫師繪像,全力緝拿陳冽!」

  身側的捕快一愣,而後又小聲的說道:「昨夜楚大人已經戒嚴五城,畫像也在今早張貼出去了,平湖封鎖線已經撤掉了一層。」

  捕快說完,看著季懷遠不太好的臉色又開口道:「大人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這邊有陳捕頭和李大人看著。」

  在他眼裡,季懷遠就是壓力過太過疲倦,才忘了這命令他昨夜就已經下過一遍了。

  季懷遠眉頭大皺,正愁要怎樣想辦法調來路口的封鎖人員,沈雲川那身衣服讓他想起昨夜率先趟雷闖聽濤塢的那批人,那個方向死了十二個六扇門捕快,其中一個被扒了衣服。

  那些是司徒九的部下,屠殺朝廷官員,一旦定罪,死罪難逃。

  必須調開路口的封鎖,否則他們一定逃不出去。

  季懷遠心急如焚,卻也實在想不出什麼好借口,焦急之下氣息紊亂,引得之前搭話的捕快側目而視。

  「先生放心,司徒大人武功不低,應該沒事的。」捕快開口道,他以為季懷遠實在為司徒九擔心。

  季懷遠不答,眼看離那段坍塌處越來越近,季懷遠越發焦灼。

  而正在此時,湖面突然劇烈的震蕩了一下,遠處塌成兩半的聽濤塢其中一半殘島忽然暴起火光,爆炸響動震耳欲聾,殘島被徹底炸沉,上面的人盡數落水,銀魚再一次開始它們的獵殺之途,火藥濃煙再次席捲,驚叫聲傳成一片。

  剛經歷過一場爆炸的湖面再次動蕩起來,水波翻湧,小船東搖西晃,季懷遠站在搖晃的船頭,突然靈光一閃,這正是個機會。

  季懷遠放鬆身體,不再全力定住腳跟,一個湖浪打來,小船被推得險些翻倒,季懷遠被巨大的慣性甩下湖中。

  「季先生!」那名捕快大驚,他之前雖沒見過季懷遠,但也知道季懷遠是宸王殿下親信,沒有官職卻能擔任此次任務的指揮者,在宸王那裡身份不低,若是他出了事,怕要惹上大麻煩。

  思及此處捕快咬了咬牙從船上一躍而下,奮力去撈落水的季懷遠,所幸這片水域他們才清理過,沒有銀魚,但一個湖浪湧來,倒推著不斷掙扎的季懷遠往另一邊去,而那裡,還有大群的銀魚在逃竄。

  這下還在船上的捕快們一一下水,去撈季懷遠,小船空了下來。

  季懷遠有意帶著幾人遠離那條船,差不多了才抓住附近的另一條船隻,在船上和水下一群人七手八腳的拉扯中爬了上去,等水下的人全部爬上來時,毫無疑每個人身上都掛了幾條銀魚。

  抓起一把海鹽往腰上一撒,正在撕咬的銀魚陸續墜落,很快開始潰爛。

  緩過神來的季懷遠遠遠的瞟了一眼那條空船,有船,應該就可以上岸了,雖然聽濤塢二次炸毀不是什麼好消息,但真的來得恰到好處,湖岸那邊會再次抽出一部分去助守湖岸兩側,中間位置薄弱,他二人能否抓住機會逃出去,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季懷遠收回目光看向聽濤塢方向,不由得疑惑,怎麼還會掀起二次爆炸?

  而前方被徹底炸毀的半片殘島處,司徒九左臂鮮血淋漓,看著在湖面上燃起點點黃色火焰,臉色煞白,喃喃道。

  「天誅……」

  半刻鐘之前,司徒九留意到殘島上半歪著的螭吻石雕,最開始的爆炸,就是從螭吻石雕之下傳來,石雕位於聽濤塢正中,所以爆炸才導致聽濤塢一分為二。

  司徒九偶然一瞥,在石雕殘破的眼窩暗處似乎看見了一點瑩瑩的綠光,司徒九上前查看,撬開眼窩,還沒看清楚就是一陣白光耀眼,緊接著是巨大的爆破聲響,司徒九被炸飛出去,擋臉的左臂被炸的鮮血淋漓。

  但這都不算什麼,真正讓司徒九變色的是隨著爆炸,石雕內部飛出一些塊狀的物體,從內部濺射出來,在空中變成一團團火焰,落在水面而不熄。

  自古水火不容,而不懼水的火焰,在史冊記載中,只有一樣。

  天誅,前朝大楚的開國利器。

  眼見周圍火焰在湖面上燃起,司徒九面色越發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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