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蛻變
季懷遠迅速著手收集海鹽,消息也由專人以最快的速度傳給宸王,消息一時半會兒可能傳不到,但事在緊急,季懷遠冒險先斬後奏。
春天天氣回暖,屍體浸泡容易發臭產生屍毒,本來毒已經夠多了,千萬不要再加一樣了。
行軍都督楚嘯這邊帶人去阻上遊河道,同時嚴密排查,繼續尋找陳冽的蹤跡。
平湖數里之外的良才縣,東街一家客棧里人影寥寥,掌柜的滿臉愁容,昨兒個還是滿客呢,今天就一個客人也沒有了。
掌柜的打了個呵欠,聽說霸刀堂造反了,朝廷昨晚派兵圍剿,嘖嘖,他昨晚都沒敢出門,那轟隆轟隆的啊,地面都在震動,他嚇得差點跑了。
這些個什麼謀反啊,什麼圍剿啊,還是躲遠點好,西街王員外就慘咯,他家二公子在霸刀堂學藝,這前些天回去后就再也沒出來,今早聽說霸刀堂謀反,王員外當場就暈了,這會兒都沒醒過來。
掌柜的唏噓了一會兒后抱著手打起來瞌睡,他家又沒有親眷在霸刀堂,怎麼也輪不著他急。
客棧二樓一間客房內,封玲瓏穴道被封坐在椅子上,一雙眼睛睜得很大,雙眼紅腫無神的看著窗外。
老者放下茶杯看了她一眼,又氣又心疼,伸手在她兩肩處一點,解開她的穴道。
封玲瓏穴道被解開后第一時間拔腿往門外跑,但她被封著穴道坐了一夜,腳才落地就是一麻,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封玲瓏雙手撐地爬起來,一聲不吭的繼續往門外走。
「站住!」老者喝道。
封玲瓏腳步一頓,肩膀顫了顫繼續走。
老者頓時怒了,這個孫女雖然平時怕他但一向乖巧,今日到開始忤逆他了。
身形一動,擋在門口,老者淡淡的開口:「你要去哪兒?」
封玲瓏肩膀微動,抬起臉來,臉色發白,眼眶通紅,汪了一灘淚在眼眶裡,緊咬著嘴唇,倔強的看著老者。
封玲瓏的眼睛里迸發著一股濃烈的情緒,憤怒,委屈,就那麼抬著頭看著老者。
「我去救季江南,你不救他,我自己去。」
老者聽完她的話,眼睛微微一合,再睜開時一巴掌就照著封玲瓏的臉打下來。
啪!
老者這一巴掌打得極重,封玲瓏被打得驚叫一聲撞上右邊的桌子,連桌子帶人摔倒在地上。
封玲瓏只覺得左臉頰疼得要命,雙手撐地坐起來,她的帽子落在聽濤鄔,長發披散著落在地上,捂著腫起的左頰哭了起來,她哭的很壓抑,沒有發出聲音,只是顫抖著肩膀蜷縮成一團,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淌。
「封玲瓏,你是苗家蠱女,不是漢人那些嬌弱的小女兒,苗家的女子,要什麼從來都是自己去取,花雲對你太溺愛了,才導致你事事依靠別人來給你出頭!」老者語氣嚴厲說道。
「我沒有!」封玲瓏抬頭沖著老者喊了一句,哭著說,「我說過了我會自己去救季江南的!」
「你去救他?若我昨夜不來,你現在還有命在這裡跟我叫囂?」老者怒氣,猛地拍桌。
「凡事須知量力而行,你連自己都保不住如何去救旁人?你私自跑出湘西,可想過你阿爸阿媽那天找了你一整夜!」老者氣急。
「你要為那小子去送死,問過他們嗎?問過我嗎!」
「封玲瓏,你不是個孩子了,你是教中的蠱女,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五毒教,你當真要為自己的一時衝動,連累整個五毒教嗎!」
封玲瓏獃獃的看著老者,忽而閉上眼睛,肩膀一松,坐在地上嗚咽起來。
老者嘆了一聲,他知道他話說重了,但他這個孫女從小在湘西長大,沒經過大風大浪,花雲又對她十分寵愛,導致她行事不經思考,常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不好好教調一二,實在是難有什麼作為。
老者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站起身來往外走。
「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們回湘西,達科是個好孩子,他會保護好你的。」
「我不!」封玲瓏的回答讓老者的腳步一頓,再度轉過身來,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孫女老者耐心已經用盡。
轉過來就看見封玲瓏已經把眼淚擦乾站了起來,眼神異常堅定的看著老者,嗓子因為哭過有些沙啞卻不妨礙她語氣中的堅定。
「我不要嫁給達科,我有喜歡的人,我不嫁給他。」
老者有些詫異,眼前的少女似乎在一瞬間褪去的年少的無知玩鬧,眼神堅定自信而認真,隱約有了幾分苗女的炙熱與濃烈,風華無雙。
老者暗自點頭,推開門走出去。
「你不想嫁給達科,可以,我給你這個機會,兩月之後,萬毒林開啟,你若能從其中活著走出來,就是我五毒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聖女,整個五毒教乃至整個湘西,再沒有任何人可以束縛你。」
房間里只剩封玲瓏一個人,封玲瓏咬著嘴唇握緊了拳頭,她的預備本命蠱死了,還有兩個月,兩個月的時間,她必須培育出一隻像樣的本命蠱出來。
萬毒林聖女之選,二十年一次,她本來是不想去的,她生性愛玩,並不十分熱衷醫蠱修行,但這一次,她必須得去,萬毒林內毒物瘴氣密布,整個五毒教符合條件的蠱女皆可參加,但最後只能有一個走出來。
也就是說,她要面對的不止是毒物,還有同族的競爭者。
爺爺說得對,她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憑什麼去救別人?
一出江湖,弱小為罪。
季江南自然不知封玲瓏的境地,此時他正站在斷裂道路上,舉目四望,烏紅烏紅的湖水,一大群銀魚不死心的圍在四周,時不時的往上跳。
這會兒太陽升起很高了,湖水裡火藥味土腥味血腥味藥材味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實在不是什麼好味道,熏的季江南很想吐。
一劍將跳上來的銀魚砍成兩半,沈雲川坐在斜坡上十分惆悵,小腿上的兩個被咬出來的血坑已經開始乾涸結痂,他們其實要比主鄔上的司徒九等人要幸運得多,火藥的爆炸點主要在主鄔位置,所以主鄔炸毀后往下沉了好大一截,地面距離水面不過四尺,才導致司徒九等人一邊養傷一邊還要防著跳上來的銀魚。
季江南這邊稍好些,因不在中心位置,所以雖然路塌了也下沉了,但距離水面也還有些距離,至少季江南站著的位置銀魚是跳不上來的。
至於沈雲川,那純碎是無聊,他們被困在平湖,水下全是銀魚,一下去保證一刻鐘被啃得渣都不剩,他們又不會飛,只能乖乖的等著有人救援。
柳傲霜還沒醒,季江南又是個不太會聊天的,所以無聊的沈雲川就坐到了距離水面比較近的一側,拿劍砍魚玩兒。
一腳將砍成兩半的銀魚踢進水裡,水下的銀魚一擁而上,奮力搶奪同族的屍體。
季江南抬眼,這群銀魚倒是兇狠,連自己的同族都不放過。
柳傲霜一直未醒,呼吸很淺,要不是看她臉上的花紋都褪了下去,沈雲川幾乎都以為她死了。
三人一躺一坐一站,百無聊賴。
而季懷遠那邊,海鹽已經準備妥當,上游截流也已經處理好。
季懷遠站在湖邊,望著不斷在岸邊遊走都銀魚,眼中露出一絲寒光,對身側的六扇門捕快點了點頭。
那捕快上前一步,從腰上拿出一枚哨竹,放在地上點燃,哨竹衝天而起發出一聲尖嘯。
圍住平湖的眾人聽見哨響,紛紛抬起手中的鐵鏟,鐵鏟旁是一袋袋的海鹽。
鐵鏟揚起海鹽,白色的鹽粒如雪撒入湖中,如同在油鍋里撒鹽,整個平湖開始洶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