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脫困
藍袍老者的突然出現使得眾人都驚了一驚,在場不乏丹心境武者,但誰都沒發現老者是何時出現的,就那麼突兀的擋在那苗女身前,氣勢內斂,看不出確切武境。
司徒九握著雁翎刀站得筆直,手背上青筋暴起,其他人可能看不出老者深淺,但司徒九一眼可以確認,這是一個步入凝虛的高手,司徒九每年回盛京敘職一次,不止一次在頂頭上司,六扇門九鷹之一的韓天闊身上感受過這股獨特的氣息,在這股氣息之下,司徒九不認為自己可以接過對方三招。
丹心與凝虛之間有生死大劫,成功者寥寥無幾,跨過一步登臨宗師之境,跨不過就只能涅於平庸,這一步不是誰都能跨過去的,大晉門派二宮三門六派九世家,六派之中,有凝虛境坐鎮的也只有中域化生門和湘西五毒教兩家。
瞧著老者打扮,當是與那苗女同出五毒教,朝廷雖不懼五毒教,但至少,眼前的老者,司徒九是無論如何也贏不了的。
「這位前輩,六扇門奉旨辦差,還請前輩行個方便。」司徒九收刀拱手一禮,正色道。
老者不答,轉過頭去看身後的封玲瓏。
封玲瓏這才從方才的驚嚇中回神,看見老者的目光不由得瑟縮了一下,怯生生的喊了一句。
「爺爺。」
老者看著封玲瓏皺眉,緩緩開口:「回頭再和你算賬。」
見老者不搭理,司徒九有些拿不定,他身後的苗女和這幾人是一起的,而聽那苗女稱呼,似乎是她的長輩,若老者執意要保下這幾人,司徒九還當真一點辦法都沒有。
「前輩,我等奉命圍剿逆賊,這位姑娘既然是前輩的親眷,那我等自然不會為難她,只想請前輩行個方便,好讓我等順利捉拿賊子。」司徒九斟酌了一下再次開口,抬頭看向季江南三人。
老者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目光落在柳傲霜身上時頓了一頓,眉頭皺得更深。
柳傲霜現在雖然恢復了兩分神志,但紅紋依舊纏繞眉心不下,柳傲霜面色痛苦,跪倒在地欲強行將毒素壓下,見老者看過來,一旁的沈雲川和季江南齊齊上前一步將她擋在身後。
霸刀堂以自家弟子煉製葯人,六扇門雖然完成任務退出,但霸刀堂內部丟下的屍體不少,皆死於葯人之手,柳傲霜本就是葯人,毒氣失控之後比尋常葯人還要兇猛數倍,毒氣之強司徒九也不敢輕易靠近,怎麼看都是會危及江湖的大毒瘤。
在場的眾人看柳傲霜的目光都極為不善,葯人為禍,霸刀堂內死得不止是六扇門人,其餘江湖人也有部分死在其中,這會兒看見柳傲霜,皆殺機四溢。
季江南持劍穩穩的站在柳傲霜身前,他向來不欠別人什麼,之前他中毒瀕死之際柳傲霜攔下來要殺他的蔣中,不論原因是什麼,但終歸是承了份情,而且在夔州地下城,他曾許諾過柳傲霜一個條件,於情於理,都應當幫她一回。
「旁門左道!」老者並沒有出手的意思,只看了一眼就將目光移開,看向司徒九,「湘西五毒教不理漢人江湖,你們的事,我不會插手。」
「多謝前輩。」司徒九一喜,再次拱手一禮。
「爺爺!」封玲瓏大急,高聲喊了一句。
「你這次私自出來,自己尚且有責罰在身,還要為他人求情?」老者轉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封玲瓏。
老者的語氣頗為嚴厲,封玲瓏向來懼怕這個嚴肅冷漠的爺爺,但這會兒也顧不上害怕了,從地上站起來,咬了咬嘴唇,一指指向季江南。
「爺爺!他是我看上的丈夫,求你救救他!」
封玲瓏話一出口,季江南滿臉錯愕,他何時成了封玲瓏的丈夫?張了張嘴想問又覺得不合時宜,一時漲紅了臉。
老者轉頭看了季江南一眼,剛想拒絕,又見封玲瓏一臉忐忑又十分堅定的看著他,當即微微嘆了口氣,他這個孫女向來怕他得很,從來都躲他躲得遠遠的,這頭一次求他,就隨她一回吧!
見老者點頭,封玲瓏面色一喜,對他的懼怕也少了兩分,拉住老者的衣袖又指向沈雲川和柳傲霜。
「還有他們!他們是季江南的朋友,爺爺你也帶他們一起走吧!」
在旁的司徒九臉色驟然一沉,老者的臉色也冷了下來。
「前輩!那三人屠殺朝廷官員,其罪當誅!還請前輩莫要為難在下!」司徒九上前一步道。
「救與不救,老夫有數,何需你在這裡多嘴多舌!」老者轉頭冷哼一聲,一掌打出,距離老者還有數步的司徒九瞬間臉色一白如糟雷擊,貼地劃出好遠,撞進身後的人群。
眾人嘩然,司徒九被手下扶住,剛剛站穩,眼圈一黑,張口就是一口血。
司徒九今夜也高維纏鬥許久,知道高維落敗,司徒九也沒受太重的內傷,而這老者凌空一掌,勁氣直襲肺腑,狂暴的勁氣直接湧入體內,險些崩斷心脈。
司徒九被一招重傷,氣息低迷,眼露駭然,這就是凝虛與丹心的區別,他如今丹心八劫大圓滿,居然連對方一招都擋不下來。
老者一掌擊退司徒九,轉身拉起封玲瓏就走,方才他答應救下季江南,現在他反悔了。
封玲瓏大急,掙扎不休。
「前輩留步!」一直沉默的沈雲川突然高喝一聲,上前一步。
老者充耳不聞,繼續拖著封玲瓏往前走。
沈雲川神色變幻,突然將劍上纏成一坨的劍穗扯了下來,一把丟向老者。
「還請前輩看家師薄面,救我等一救!」
老者耳朵一動,停了下來,伸手接過劍穗,看著坨成一團的劍穗眉頭一擰。
「呃,前輩,東西在劍穗裡面。」沈雲川有些尷尬,提醒道。
老者看著手中那坨已經看不出什麼顏色的劍穗頓了會兒,手心勁氣一吐,劍穗碎成一堆,露出其中一枚墨玉墜子,墜子是一條盤龍,龍首仰頭含著一枚小環,十分精巧。
那墜子一出,沈雲川直盯著老者,有些忐忑,他並不能推測對方的態度,或許會幫他們一把,或許會掉頭打他一掌。
沈雲川的情緒波動很大,季江南不禁側目,他給老者的是什麼東西?
「你膽子很大。」老者手一揚,將墨玉墜子拋還給沈雲川。
沈雲川苦笑,他也不想啊。
「跟上吧,這個給那個女娃娃。」老者頭也不回,又拋過來一個小瓶子。
沈雲川接過瓶子大喜,恭恭敬敬的拱手:「多謝前輩。」
封玲瓏也不掙扎了,吸著鼻子抹了一把眼睛,她剛才差點急哭了。
季江南好奇,沈雲川到底是何身份?
不過現在看來,這一關是闖過了,以老者的實力,足以護送他們安然的離開聽濤鄔。
司徒九捂著胸口,眼神陰鷲的看著幾人走向路口,暗自握緊拳頭。
「大人,現在如何是好?」身邊手下輕聲問道。
「還能如何?如實上報,這群湘蠻子我們收拾不下,可有的是人來收拾。」司徒九冷笑。
柳傲霜吃了老者給的葯,勉力將紅紋壓下眉心,毒氣重新收斂回體內,暫時穩定下來,柳傲霜現在極為虛弱,陷入半昏迷狀態,渾身衣物被汗水打濕,夜風一吹,昏迷中的柳傲霜不停的打哆嗦,渾身冰涼。
沈雲川抱著柳傲霜跟在老者身後,柳傲霜衣物被汗水浸濕,貼身之下勾勒出曼妙身材,但沈雲川無瑕欣賞,只想趕緊離開聽濤鄔,那捲《千里江山圖》在打鬥中不知道滾到哪裡去了,現在也來不及去找了,這一趟霸刀堂上得險象環生,受傷不輕還差點被留在這裡,柳傲霜葯人身份暴露,也不宜呆在夔州了,這趟能保命就算不錯了,若再折回去尋圖,保不齊小命不保。
受罰就受罰吧,總比送命強。
幾人過了兩塊白石門走上通往岸上的寬道,身後的一群人一人也未敢先動,都站在原地等前面幾人走遠。
開玩笑,凶名赫赫的司徒大人都被一掌打吐血了,誰敢靠近?
眾人都看向前方,沒人注意到他們身後霸刀堂門口那座巨大的螭吻石雕下,站著一名六扇門打扮的男子。
那男子站在霸刀堂門口往裡看,黑沉沉的窗口,月光下殘破的屋檐,一地的血跡和閃著銀光的魚,夜風吹來,血腥味陣陣繚繞。
男子站了一會兒後轉頭看向烏壓壓的一群背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
他走到螭吻石雕旁,伸手一摳,螭吻腳下的一片鱗片被摳開,一股淡淡的刺鼻氣息飄散出來。
男子慢條斯理的吹亮一根火摺子,回頭望著眾人嗤笑一聲,手指一松,火摺子直直的落盡小洞里。
丟下火摺子,男子轉身走向水邊,一頭扎進水裡。
季江南幾人走出一截,突然感到腳下震了一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腳下炸開,走在最前面的老者也停了下來,回頭看向身後。
那股震動不止季江南幾人感受到了,還在主鄔空地上的眾人也感受到了,當即面面相覷,緊接著腳下又震了一下,而後震感逐漸上浮,沉悶的炸響開始傳進眾人耳朵里。
司徒九杵著刀站起來,夜風吹過,一股淡淡的刺鼻氣息飄過。
司徒九臉色登時大變,大喝一聲。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