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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遭疑

  季江南當街殺死孫棄父子,孫家僕從逃回孫家,孫家上下一片悲號。

  孫家父子的屍體已被運回,孫長仁被梟首,屍身與頭顱各在一處,斷首處鮮血還一直在流,血腥之氣繚繞,孫家下人已經去找人為孫長仁縫合屍體,而在孫長仁的屍體旁邊,一名中年美婦正嚎啕大哭。

  女子匍匐在地,頭上飾品釵環掉了一地,妝容凌亂,哭嚎聲不絕於耳。

  眼前突然出現一雙錦靴,女子抬頭,站在面前的青年男子居高臨下,五官端正清秀,臉上猶自帶著幾分幸災樂禍與看好戲的表情。

  「滾出去!你這個卑賤的野種!」女子被他的神情刺激的突然發狂,張牙舞爪的撲過來。

  男子輕巧的一讓,女子撲倒在地,臉上的脂粉凌亂,眼神惡毒的瞪著男子。

  男子目露鄙夷,小心的挪開幾步,像是不願意站的里女子那麼近,像在躲一堆穢物:「韓姨,如今大哥已經沒了,你可要,好好的保重自己。」

  男子正是孫家二公子孫靖飛,眼見平日里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人如今這般光景,不由得心生快意,最後一句話語氣咬得極重。

  孫靖飛的生母楊氏本是孫棄的正妻,只因入孫家三年還未得子嗣,故不受孫棄喜愛,倒是姨娘韓氏先為孫家產下一子,早早的佔了長子名頭,楊氏好不容易有孕,幾經波折生下孫靖飛,結果生產當日一命歸西,徒留幼子,孫棄對於髮妻的離世並不傷心,馬上將韓氏扶正,孫長仁就名正言順的成為孫家的嫡長子,而對真正的嫡子孫靖飛就徹底不聞不問,多年來韓氏與孫長仁明裡暗裡多次欺辱孫靖飛,孫棄看在眼裡不聞不問,眼下孫棄與孫長仁皆死,其餘子嗣皆年幼,而孫靖飛,則成了孫家家主的唯一繼承人。

  孫靖飛一腳跨出房門,聽著韓氏在身後聲嘶力竭的咒罵,冷笑一聲,招來僕從:「看好了她,只要不死,隨意處置!」

  「季江南,我倒是該謝謝你,」孫靖飛站在房檐下眯起眼睛,自言自語,「不過雖然他們不是東西,但好歹,也是我的父親和兄長,我這做兒子的,怎麼也要表示一下。」

  如今季家正處衰弱,誰家能搶佔先機滅了季家,誰家就是新一任的九世家之一,不同於三門六派,九世家除卻最前的幾家,其餘的都更迭很快。

  孫靖飛回房,鋪開宣紙開始寫信,正是寫給孫棄的族兄,孫不諱,孫棄與孫不諱本是族兄弟,但上任孫家家主過世后,孫棄用了些手段,成功逼得這位族兄遠走,繼承了家主之位,不過這位族兄天資卓越又運道過人,機緣巧合之下竟然成功進入霸刀堂,成為一名長老的親傳弟子。

  兩家本已經斷了聯繫,不巧孫靖飛上次出門走商經過霸刀堂地界,居然見到了這位族叔,孫不諱雖不齒孫棄為人,但同為孫氏族人,若得知孫棄死訊,必會施以援手。

  季江南雖入七劍門學藝,但霸刀堂與七劍門同為六派之一,是以孫不諱不見得不敢對季江南下手。

  「季三公子,對不住了。」孫靖飛折好信件,臉上浮現出笑容。

  「來人,將信速送到霸刀堂,切記,一定要快。」

  這邊季江南找尋沈雲川不果,只得折返回季家,結果才進門,就感覺氣氛詭異,季江南以為陸家發難,匆匆趕至大堂,卻見陸韌山,陸皓塵並一眾陸家人在大堂正襟危坐,而季懷遠,也坐在一旁,見季江南進來,眾人一起將目光投向他,氣氛異常詭異。

  「大哥,陸世伯,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季江南先行一禮,開口問道。

  「江南賢侄,確有一事,要與你說來。」陸韌山臉色一肅,道。

  「敢問世伯有何疑問?」

  「懷遠賢侄的玉扣,找到了。」陸韌山說著,側頭看了季懷遠一眼。

  季懷遠坐在一側,隱在角落的陰影里,看不清神色。

  季江南不解,大哥的玉扣,不是已經在陸婉的手中找到了嗎?這話又是何意?

  陸韌山見季江南一臉疑惑,從袖中掏出一枚玉扣,鎏金鑲邊,青色流蘇,正是季家的身份玉扣,除了玉扣之外,還掏出一塊手絹,手絹打開,其中正是那是從陸婉手中找到的,污了的玉扣。

  「這是……」季江南一見之下大喜「世伯明察,五小姐手中之物,定是賊人所仿,還請世伯,還我大哥一個公道!」

  廳內其他人都沉默不言,陸韌山再開口:「那你可知,這枚玉扣從何處找到的嗎?」

  季江南突覺不妙,但還是問道:「何處?」

  「在你的衣物里,適才有丫鬟抱了你的衣物去清洗,玉扣從中掉落,被皓塵撿到的,」陸韌山長嘆一聲,將兩枚玉扣放於桌上,回頭問道,「江南賢侄,你可有什麼要說的?」

  「不可能!怎會在我的衣物里?」季江南被這個消息炸的一懵,急急解釋,「若我是兇手,又怎會將證物藏在身上?直接摔砸了不是更好?這其中必有誤會!」

  「是否誤會,現在先不說,江南賢侄,我且問你,你是何時離開七劍門的?」陸韌山問道。

  「臘月初六,申時左右。」

  「季兄初五遇害,你初八回城,管家捎信於你,至七劍門不過一日時辰,而為何你從七劍門到江州,卻用了將近兩日?這期間,你還去了何處?」陸韌山雙目直視季江南,壓力陡然大增。

  「世伯你這是何意?你是懷疑二哥之死與我有關?」季江南一聽之下怒起。

  「江南賢侄,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陸韌山眼神逐漸不善。

  「那幾日積雪過厚,官府封路,我從小道回江州,臨近江州府時才上的官道,自然要慢一些。」雖不忿,但季江南還是壓下怒起開口。

  「官府封路?」陸韌山淡淡的開口,「初五時江浙六扇門總捕頭還在我陸家做客,說今年靈州降雪過大,已成雪災,江浙一帶官衙並六扇門一起前往靈州救災,只留少數鎮守官衙,留守城內不出,你又在何處,見了封路的官衙?」

  季江南大驚,那日他下七劍門,明明在官道旁看到了封路的官衙,掛的還是江浙六扇門的腰牌。

  季江南越發覺得不妙,他被算計了,自他下七劍門的那一刻起就落在了網裡,眼下對方開始收網,他卻連對方的面都沒見到。

  「世伯!大哥!我真的不知!」季江南急忙開口,這件事情太蹊蹺,他回城的時間被拖住,讓他無從解釋。

  「我再問你,方才,你去了何處?」陸韌山再開口。

  「去尋沈雲川,讓他來給大哥作證。」

  「那人呢?」

  「……他跑了。」

  「跑了?」陸韌山輕笑一聲,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不再開口。

  「大哥!」季江南猛然轉身,看向季懷遠。

  陰影里的季懷遠慢慢的站起來,似乎有些疲憊,緩緩開口:「好了,今日到此為止吧,陸世伯,請先回房間吧,懷遠會給諸位一個解釋的。」

  陸韌山頷首,率先走出大廳,陸皓塵走在最後,神色冷厲的盯季江南看了好久,冷哼一聲跨出房門。

  眾人離開后,季江南急忙上前解釋:「大哥你聽我說,我是被冤枉的,那枚玉扣真不是我藏的。」

  季懷遠微微一笑輕輕擺手:「我知道,只是眼下陸世伯認定是你藏的,給大哥點時間,大哥會處理好的,這段時間,你就暫時不要出門了,先呆在家裡吧,相信大哥。」

  季江南還欲說話,觸及季懷遠的眼神,還是低頭應下了。

  季懷遠整了整衣襟,看起來極為疲倦,緩緩的走出了房門。

  季江南看著季懷遠的背影消失,垂下眼帘。

  大哥並未完全相信他,大哥,也對他起疑了。

  夜色漸起,屋檐下的銅鈴叮鈴作響。

  季江南被禁足,期間陸皓塵來見過他一次,季江南再次聲明他絕不是殺害季安承與陸婉之人,陸皓塵沉默許久,只說了一句話:「季江南,我很想相信你,希望你說的是真的,我寧願相信是你大哥殺了我姐姐,也不願意相信是你動的手。」

  臘月二十六,大寒,距季家父子下葬,已過七天。

  這些時日在沒人來看過季江南,他依舊被禁足在自己的房間,這日下人推開房門,說大公子有要事相商。

  季江南不知何事,一路轉過迴廊走向大廳,廳內與那日一樣,陸家眾人與季懷遠皆在,中間還站了一個人,衣衫襤褸身形矮小,站在那裡冷的直發抖。

  季江南蹙眉,這又是什麼情況?

  季江南跨進大廳,沖陸韌山與季懷遠行一禮:「陸世伯,大哥。」

  季懷遠站起身來,對那名男子說道:「你且認認,是三公子嗎?」

  季江南聞言看向那名男子,男子臉色蠟黃,目露驚恐,衣衫破爛外袍里的棉絮翻出來大半,左手還吊在胸前,衣襟上沾著大片發黑的血跡,像剛從難民堆里逃回了一樣。

  男子看著季江南抖如篩糠,嘴唇哆嗦說不出話來,季江南眉頭一皺,男子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驚恐的揮舞雙手:「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季江南臉色大變,怒喝:「胡說八道!我幾時說過要殺你!」

  季懷遠再問:「是他嗎?」

  男子極度驚恐,連滾帶爬的跑到季懷遠身後,哆嗦著說道:「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殺了小姐和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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