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柔小姐,該起來了。」
有人打開了燈,苗柔小心翼翼的拉起來。等了一分鐘,又把被子拉下,讓帳篷外潮濕的冷空氣舔舐著自己的身體,卻還是醒不過來。
摸索著,枕頭下兩顆佛珠好好的。她抓著兩顆佛珠又賴了一分鐘,終於是睜開眼。
帳篷外,還是一片黑暗。
和衣走出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然後很快又移開。
「苗柔小姐,你多穿一件。」貼身服侍她的小姑娘給她披上了外套,卻被苗柔一手推開。
「不用。」
百盟特質的戰衣自帶有保暖的功效,她的冷並不單純來自於外界。
而是那湖底永不停歇的惡鬼之音。
從高空看,寬闊的湖面上漂浮著一個巨大的羅盤,上面扎著數十個帳篷,現在都依次亮起了燈。
簡單的用手搓搓臉,把兩頰搓紅,苗柔走進了最中央的那頂帳篷。
來這裡兩天了,釋覺一直是最早來,最晚走的那個人。
「今天還好嗎?」釋覺雙手合十,微微睜眼,看著面前這個纖瘦的少女。
「好。」苗柔坐在他的左手邊。
釋覺的目光從苗柔身上轉移到帳篷外,每當風吹動帘子,他都能看到遠處湖面之上,立著一個一個塔狀物,直指蒼穹。
上空,偶爾有金色的光芒一閃而過。
「阿彌陀佛。」釋覺突然問道:「苗柔,昨日你是否數過那人頭塔有多高?」
「大約七百八十米。」苗柔老實答道。
「那大概有多少個人頭?」
「我……」苗柔不由得低頭,不敢細想,道:「我沒數過。」
「苗柔,你今年幾歲了?」
「二十一。」
「你遇見過幾個人?」
苗柔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想起晴輪寺的各位,還有她上大學后遇到的同學。
還有,她做偶像時遇到的粉絲?
「大概,上萬人吧?」
「我也不記得我遇見過多少人,但想來,肯定沒有這人頭塔那麼高。」釋覺說道:「我們一輩子遇到了很多人,很多種人。但在那人頭塔內,只有一種人,個數,卻數不清。」
「它們都是……」
「都是惡。人世間所有惡鬼,大願地藏菩薩親自渡之。」
「我一直以為這……只是傳說中的故事。」
「阿彌陀佛,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釋覺雙手合十,一滴眼淚從眼角落下。
就在這時,有人接近了這個帳篷。
「釋覺先生,今天也起的很早啊。」一個中年男子掀開門帘,尹塵跟在身後,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
「阿彌陀佛,蘭禎施主,喚我法號便好。」
「那您也叫我蘭禎,我和妹妹就不與您客氣了。」
「請坐。」
尹蘭禎帶著尹塵坐在釋覺的右手。
這對兄妹的氣質和名字完全不符,據說尹蘭禎的父母以為是尹塵先生,於是名字的順序便定好了。
尹蘭禎的一雙眉毛微微上翹,坐在苗柔對面,只是輕輕一瞥,便不怒自威。
他一言一行有板有眼,即使是端水喝茶,也彷彿一個機器人一樣。
倒是旁邊的尹塵,小巧可愛,和苗柔打了個招呼。
苗柔的屁股往旁邊移了移,盡量不要和尹蘭禎面對面。
四個人坐下來喝茶,一句話都沒說。
「昨天的傷,沒事吧。」苗柔看著尹塵,但後者剛想開口,就被尹蘭禎打斷。
「人齊了再說。」
尹塵只能笑笑,作了個手勢,便正襟危坐,目視前方。
很快,剩餘兩人也來了帳篷。
法家,段渡卿,包圍著羅盤的陣法為他所寫,四段巔峰。
陰陽家,林尚文,羅盤就是他的家傳法器,四段巔峰。
儒家,尹塵,四段中。
儒家,尹蘭禎,四段巔峰。
加上釋覺和苗柔,六人帶著一個二十多人的團隊,兩天前,出發至上江市郊外,尋到了這一處秘境。
很隱蔽,釋覺找了很多年都沒找到第二顆佛珠的蹤跡,現在,百盟連第三顆都找到了。
吳天機研發的探測器,起了很大的作用。
釋覺親手砸開了秘境的入口,獨身開闢出一條通道。
進來之後,他才意識到,這顆佛珠在哪。
原來,佛珠一直在自己人手裡。
大願地藏菩薩。
林尚文帶來了法器羅盤,提供一處紮營之所。段渡卿寫了一道陣法,讓他們免受湖底惡鬼的侵擾。
而尹蘭禎兩兄妹,則把目光瞄準了湖中心的人頭塔。
「昨天家妹苦攻不下,今天我會出手,但也要麻煩尚文幫忙。」
「可以,那渡卿就留在這邊,幫我看著羅盤?」林尚文推了推眼鏡,他本來是某個小公司的職員,現在也辭了職,專門來百盟幫忙。
「妥,交給我。」段渡卿微笑著,眼角已經有了魚尾紋。原來是某互聯網公司的法務總監的他,不管是陣法還是談判,都不在話下。
「光是這樣試還不夠,各位施主。」釋覺開口:「今天我和小女先上去看一眼,看看能不能拿到有用的信息。」
「釋覺,您覺得上面的人……還認得我們嗎?我是說……我昨天應該已經往上面傳了信息。」林尚文拿著墨家給的一些機器,包括無人機在內的東西,已經把四周都拍了個清清楚楚。
那人頭山上,有一處人為鑿開的洞穴。無人機曾拍下一個黑色的人影,但下一秒便被莫名的力量摧毀。
「我也不清楚,但既然這裡的力量還沒散去,那地藏一定還在。」
「他的力量在減弱。」林尚文說道:「如果他是這個世界的主人,那他已經開始控制不住這裡的能量了。」
「如果放任不管,會有什麼後果?」尹蘭禎問道。
「大概還有三十年,這裡的秘境會被混沌吞噬,那就屬於它。」林尚文指了指天空:「這上面除了人頭塔頂還有一點金色的真氣反應,剩下的地方都已經屬於混沌的黑霧。」
「湖底還有。」段渡卿苦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對,湖底的力量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來的,但還是源源不絕的往湖面上涌。」林尚文掏出一個ipad,打開一個視頻:「昨天我們試驗過,如果把那些骷髏放在黑霧中,只需要很少的黑霧就能變成一個三段的歧兵。這個漏洞太大了,真的,我沒想到世界還有這個地方。」
「阿彌陀佛,想必千年以前,地藏就在這裡了。」釋覺說道:「佛家消失的羅漢和菩薩,都為了天下蒼生的安定而奉獻金身。」
「值得尊敬。」尹蘭禎點頭,站起了身:「既然如此,那就讓百盟來分擔一點吧。」
「阿彌陀佛。」
釋覺站起了身。
幽深的湖面上,亮起了萬丈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