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冢中枯骨
「曹兗州兩征徐州，數十萬民眾慘遭屠戮，今徐州郡縣殘破，哪裡能夠聚集十萬步騎呢？」
陳群作為劉備的別駕，那自然是有勸說劉備的責任的，他毫不示弱的看向陳登。
「徐州縱然為曹軍所屠戮，可根基尚在，百萬戶口，絕非虛言。昔日，青、徐為黃巾蛾賊所破，民多飢苦，可不到數年的時間，穀米豐贍，這難道不是因為人治嘛？今使君仁義之名，遍傳徐州五郡之地，使君若為徐州之主，定能保境安民，雄據一方。」
面對陳群的質疑，陳登卻沒有任何的緊張，暢言道，「使君若能治理好五郡之地，以一郡之民力，養兩萬兵，並不是難以實現的事情。」
「袁術尚強，使君東進，無疑是與虎口奪食，料也難以成事！」
陳群繼續說道。
反正他就是不能看著劉備就這麼讓陳登給忽悠過去了。他明白，陳登他們這些徐州士人擁戴劉備為徐州之主，所為的還是士族利益！強如下邳陳氏那麼高的名望，為何都不敢取徐州自立？還不是因為畏懼！
諸侯爭雄，那是要孤注一擲的將身家性命都給賭上的！事有不濟，那些士族可以改換門庭，可身為上位者，那可就連性命都保不住的。
「袁術雖強，卻不足恃！」
陳登面帶笑容，卻是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言語讓人信服，「袁術四世三公之後，身為袁氏嫡子，坐擁江淮之地，可天下名士附從者不多，何嘗不是因為其人非明主呢？其人目光短淺，諸侯討董時，他聯合孫堅逼死荊州刺史王睿，擅殺南陽太守張咨，彼時就明白，此人若有一朝得勢，也無非就是下一個董賊！
雄據江淮之地，卻不思治理地方，任賢用能，反而催糧不止，征戰不休，為一己之私利，不惜耗盡百萬民力，今有江淮，復窺徐州，這難道不是貪得無厭嘛？如此之人，何足懼哉？」
「此乃荒謬之言！」
席間，一位中年男子反駁道，「當今天下，諸侯相爭，哪位諸侯不是征戰不止？左將軍才雖不及袁車騎，然也為袁氏子弟，其以淮河兩岸為根基，縱橫捭闔，巧施謀略，短短數年時間，便雄據江淮之地，這治下子民數以百萬計，擁兵十萬。為何在陳君口中，反倒是成了不足恃？」
這位中年男子，便是陳郡名士袁渙。陳郡袁氏縱然不是和汝南袁氏同族，可那也是同宗的，算得上是汝南袁氏的支脈。
陳登轉頭看向袁渙，有些口渴的他，先獨自飲了一杯濁酒，這才悠悠說道，「天下之事，在德而不在強，江淮之地廣袤，戶口眾多，然袁術不知教化治理，只知掠奪無度。人才雖多，卻不能用。因此，他才會一敗於曹操，二敗於劉表。故人雖眾，亦不足恃！」
陳郡、袁渙兩人還欲說，可劉備卻是連忙出來制止了。
這陳登不愧是徐州名士，下邳陳氏中的翹楚，這要辯論起來，陳群、袁渙兩人都辯不過他一人。
再者，陳登此行來勸劉備東進徐州，那是一番好意。這去不去徐州，私底下劉備和謀士商議就好了，也不用在這兒繼續論下去。
不過，陳登的表現，卻是讓劉備那顆心，愈加火熱起來了。
陳登所說的，豈不是正合他心中所想？
筵席方過，劉備就笑著拉著陳登的手去密室相談了。
眾人都明白，劉備只怕是有了東進的想法了。
這倒是不出所料。
在麋竺過來的時候，簡雍、關羽、張飛這些幽州舊部就勸劉備東進。彼時的劉備，縱然有想法，可擔憂實力不夠。而如今，陳登過來后，還跟劉備說出，為其聚集步騎十萬這樣的話來，哪個不心動？
下邳陳氏，那可是徐州的士族之望。只要得到了陳氏的支持，那憑什麼說就不能坐穩徐州呢。
然而，在劉備經過慎重考慮，表達出要東進的想法時，依舊是遭到了陳群的反對。
他以為，此時還是不能東進。
不管他陳登怎麼說，袁術的實力依舊是很強！如果劉備進徐州后，袁術一定會過來攻打，那時候劉備就算能夠引兵去抵抗，也不能防備呂布的偷襲。
當然，陳群不是和荀逸這般開了天眼的人。他所指的呂布偷襲，卻是呂布擊敗曹操，佔據兗州后，對徐州造成的威脅。
這時候的兗州，曹、呂兩軍還在混戰，很多人還不知道誰會勝利呢。但很多人更看好呂布，因為這時候的曹操，面臨的是眾叛親離，在以張邈、陳宮為首的反曹勢力迎呂布進兗州后，兗州全境皆反。曹操在兗州的勢力，居然只剩下三座城池。
沒有多少人認為曹操能夠憑藉三座城池就能夠完成逆襲。
故而，陳群的反對，使得劉備還是遲疑了一會兒。
但很快，一封北方的來信，讓劉備堅定了東進的信心。
來信的不是別人，卻是北海太守孔融，孔融在信中也勸劉備東進，「袁公路難道是憂國憂家的人嘛？也只不過是冢中枯骨，不值得一提！現在的形勢，徐州百姓擁戴賢主，上天要將徐州賜給你，你若是還不接受，那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至此，在經過麋竺、陳登、孔融三人的勸說下，劉備才應允東進徐州，去主持州事！
只是，他還沒有前往徐州，卻有人先來向他告別了！
告辭之人，便是袁渙。
這似乎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劉備此去徐州，那定然是會和袁術相爭的。而袁渙作為陳郡袁氏子弟，那自然是會更看好袁術一點兒。此別劉備，會前往江、淮之地，可能就是袁術的人了。
縱然劉備萬般不舍，可也不可能強行將人給留住。
這隻能算成是進徐州所要付出的代價吧！然而，這個代價，卻不僅僅只是一個袁渙。
沒過多久，陳群也前來辭去這個別駕從事的位置，欲要從劉備的身邊離去。
這下子，讓劉備坐不住了。
還未進徐州，他所徵辟的賢才盡皆遠他而去，那即便是成了徐州之主，那也無人可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