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二位客人
宋笙遲疑著，慢慢止步，直到停在了路中央。
這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我應該，向左走？
她依著直覺轉身，扶著手杖向左邊探尋。
早已失去視覺的宋笙眼前依舊是一片虛無，她沒有看到，就在她轉身的時候，左手邊的這家店鋪門口的台階已然消失，變成了一個平緩的斜坡，一直延伸到她腳下。
往前走了幾步，宋笙聽到前方傳來清脆的風鈴聲音。
「丁零零~~~」
風鈴似乎在心頭輕輕碰撞，催促著她快些走。
宋笙握緊了手杖，進入這片區域以後她感覺身上輕快了許多，因為身體蒼老而帶來的遲滯感也消失了。
她的手抓的太緊，以至於手心傳來一陣陣刺痛感，提醒著她當下的真實。
宋笙自十四歲便作為頌者進入了浮空塔，浮空塔崇高而厚重肅穆，可是現在這個地方給她的感覺比浮空塔還要神秘。
所以，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噠！」宋笙的手杖輕輕落到了店內的地板上。
她茫然地站在店裡，僅憑直覺走進來的她不知道這是到了哪裡，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做什麼。
「這位客人，請問您需要什麼幫助嗎？」
就在宋笙迷茫的時候，一道溫和的男聲在耳邊響起，讓她回過神來。
客人？這是一家店鋪嗎？
宋笙有些疑惑，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陸九玄心下瞭然，看來這位年紀輕輕卻行將就木的奇怪客人不止是雙目失明，連言語功能也喪失了。
「抱歉，是我疏忽了，您可以到這邊坐下我們慢慢談。」
他伸出手虛扶了一下宋笙的胳膊，引導她走到休息區的沙發上坐好。
陸九玄在另一邊坐下，他拿出幾張紙和筆遞給宋笙。
「客人您有什麼想買的可以在這裡寫下來，我會幫您去取。」
宋笙接過紙筆，向陸九玄微微點頭表示感謝。
雖然看起來好像一切正常，但是宋笙不會真的傻到把這裡當成一家隨隨便便開在路邊的普通小店。在浮空塔的記錄里，也有過半真半假的關於神奇商店的傳說。她想了想，在紙上寫下第一個問題。
「請問你們店裡都出售些什麼呢？」
「所有您想要的東西，或者想知道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提出要求，我們會根據您的要求來計算價格。」
所有？
宋笙思索幾秒后又在紙上寫下一句話：「那麼代價呢？」
「代價……」聽到這兩個字陸九玄心情愉悅了幾分，這位客人雖然行動不便，但行為作風真的是很乾脆利落。
「每個人身上天然擁有一種『貨幣』，用這張卡可以讀取。」陸九玄拿出一張黑色的卡片，然後接著說道，「當然我們也接受物品抵押，以及，收購故事。」
宋笙接過陸九玄拿出的卡片，很輕，很薄。雖然無法看見，但手指隱約可以摸到上面有細細的紋路。
以物易物她是做不到了，當初她離開浮空塔以後就將所有特殊物品都捐獻給了幼學宮，畢竟她已經用不到了。所以她現在能付出的代價只剩下不知道是什麼的「貨幣」，以及這位店主口中的故事。
手裡拿著這張卡片，宋笙摸索到在某一個角上有一個圓圓的凸起。這時，一道意念從卡片上傳出來。
【當前擁有虛空印記數：19.7】
虛空印記？這就是這間店裡的貨幣單位嗎？
好繞口的名字。
「19.7。」陸九玄輕聲念著，「客人，你可以寫下你的願望了。」
看到宋笙竟然擁有這麼多的虛空印記陸九玄也很驚訝，沒想到世界意志對她評價這麼高，這已經抵過六個半周沉了。
宋笙臉上不動聲色，心底卻有些凝重。
在浮空塔中，不管是信使還是頌者，首先要學習的便是怎樣與世界溝通，世界之外被稱之為虛空。
據宋笙所看到的記載，人們對「世界之外」這一概念的認知可以追溯到上一紀。上一紀的巔峰時期，人們發現當前所處的世界並不是全部，在不斷的探索中終於確定了世界之外還有世界，當時的人們稱之為虛空。
強行去觸碰一些東西終究要付出代價，上一紀對虛空的探索最終招致了災禍，走向末路。
而後的多年，惡靈橫行，新的秩序在廢墟中艱難建立，如今才新曆537年。
宋笙猜測這家店或許是上一紀的遺留，更或許，是來自世界之外。
這都不是她可以隨意觸碰的。
重新拿起筆，宋笙寫下一句話：「我想知道我能不能活到今年春祭。」
想了想又添了幾個字：「還有十七天。」
在哪裡就要遵守哪裡的規矩，既然店主已經表態，那就按對方的遊戲規則來進行交易。
陸九玄觀察了一下宋笙的狀態，最後告訴她：「如無意外，你還有九天。」
九天啊。
宋笙抿了抿唇，然後在紙上寫下自己最終的願望。
「我希望我能多活一段時間，完全恢復五感和語言功能，好好看看這座城市，最後再參加一場春祭。」
猶豫著還想再加些什麼，最終宋笙克制住了自己的貪心，把筆放下。
陸九玄將宋笙的願望折好收了起來，然後拿出萬靈之書，有一頁上已經出現了宋笙模糊的影子。
是背對著的兩個影子，一個青春靈動，一個垂垂老矣。
「那麼客人，您願意將您的故事，也就是曾經的過往，出售給我嗎？」
過往？這又怎麼出售？
宋笙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在紙上寫下：「可以，請問該怎麼交易？」
她所能想到的方式便是由自己來慢慢講述曾經經歷過的一切，但是在交易完成之前她無法恢復語言功能。
陸九玄將萬靈之書放到宋笙身前，說道：「只要客人同意以後在上面簽下名字就好了。」
宋笙伸手，摸到略厚的一本不知道是書還是筆記，她拿起筆，手指指著書上一個地方問陸九玄：「寫在這裡可以嗎？」
「可以。」陸九玄輕輕頷首。
【宋笙】——宋笙執筆將自己的名字鄭重地寫在上面。
「好的，交易達成。」
聽到這句話宋笙試探著睜開眼，發現自己眼前依舊是一片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