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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鄒氏綢莊的凶案

  “裴南歌,你沒事罷?”清潤的男聲轉過回廊來到她的耳旁,她眼前的亮光已被擋住大半,雙臂正被人緊緊抓著,她抬起眼來就迎上一雙關切的眼眸。


  整座院子又恢複先前的安靜,裴南歌穩住心神後終於看清了擋在自己眼前的人,不由得驚詫道:“沈銘斐,你們剛才不是走了麽……”


  沈銘斐拍拍她的頭:“方才在去的路上等著你們,見你沒跟來一起,我就擔心你是不是跟丟了,所以過來看看。”


  裴南歌癟唇,抬手將擋著自己的他稍微推了推:“我從來就沒跟著你,又怎麽會跟丟。”


  “哎你怎地這麽沒良心,當初是誰纏著讓我帶她來淮南玩?”沈銘斐往後退開一步,悠然地望著她。


  “你也說了,那是當初,”裴南歌笑道,“誰沒個年少無知的時候。”


  好脾氣的沈銘斐反倒跟著笑起來,抬起輕輕揉了揉小丫頭的頭發,已經長大的小丫頭揮舞著雙手卻怎麽也無法靈巧地避開,隻得放任他的魔爪停留在自己頭上。


  “你們剛才也聽到聲音了?”沈銘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站在不遠處呆愣的江宛若,“我還以為是你們這邊出事了。”


  “我們也聽到了,”裴南歌搖頭,“那聲響好像離這裏不遠。”


  江宛若仰著頭看向東邊的方向,蹙眉道:“似乎是從綢莊東邊的屋子裏傳來的。”


  “聽上去像是某種瓷器從高處落下的聲響。”這沉定自若的男聲太過熟悉,裴南歌竟無法說服自己不去看他,她默默望向眼前的回廊,青衫朗逸的蕭武宥抱臂倚著雕欄,他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淡然的眼神越過裴南歌的頭頂,像是在看她,卻又不似在看她,她甚至產生了一種蕭武宥正在生氣的錯覺。


  江宛若焦急地穿過回廊徑直往東麵的房間跑去,蕭武宥支起身子隨後跟上,裴南歌拉開沈銘斐覆在他頭上的手,垂下頭跟上他們的步伐,拐過長長的回廊,一間排列著各式書架的屋子房門大開,門前的地板上躺著一個滿頭是血的男人,地板上散落著破碎的青瓷片,剔透的青瓷沾染上鮮紅的人血,像是嗜血盛開的睡蓮。


  沈銘斐大步上前將那男子的頭扶起,仔細探了探那男子的脈搏,朝幾人搖了搖頭:“致死原因可能是腦後遭到重物襲擊。”


  江宛若驚恐地哀呼:“那是鄒郎的長兄鄒餘祉!”


  說著她幾近暈厥過去,聞聲而來的綢莊夥計和婢女忙扶著她到近旁的屋子裏歇著,此時李子墟也已在幾人身後趕到,他幫著沈銘斐將已經斷氣的鄒餘祉抬到一旁後,就同裴南歌他們一起在屋內四處查探。


  這間屋子盡管擺著書架卻並不顯得擁擠,桌案也被擦得幹幹淨淨,看得出常來這屋子的人是個雅致嚴謹的人。屋子中間的木桌上散放著幾本賬冊,賬冊旁邊的帶鎖木盒大開著放在桌麵,那裏麵早已空空如也。裴南歌的目光落在木盒之上,她伸手想要拿起木盒,卻未料到蕭武宥也同時伸手去拿,二人各執著木盒的一端一時無話。


  “那盒子是用來存放每月發給夥計的銀錢,”鄒緹俞從對麵的回廊走進屋內,小心翼翼地繞過散落在地的瓷片來到桌前,幽幽地歎息道,“鑰匙隻有長兄才有,他曆來謹慎有度,就連這間屋子也是,沒有他的準許,別人都不能進來。”


  鄒緹俞走近以後看到空空的木盒驚呼:“這裏麵的銀錢呢?是哪個不要命的賊敢打我鄒家財銀的主意!懇請你們一定要替我長兄討個公道!”


  裴南歌在這一刻突然無比的感謝瘋子鄒緹俞的出現,她如釋重負的收回手,視線又落到摔破的瓷器之上,地上躺著的青瓷碎片零零散散瞧不出形狀,惟有一大塊未摔碎的雙耳器口,瞧得出這青瓷的原本樣貌。


  她蹲著身子將雙耳的罐口立好,罐口比她手腕略粗,雙耳之間的空隙能容兩手牢牢握緊,耳下未碎的器身圓潤飽滿,稍稍估量這手中殘片的重量,大致猜得出瓷器的大小和形狀。


  “這個雙耳青瓷罐成色清澈均勻、器型飽滿厚重,應當是不可多見的大件青瓷罐,怎麽就這般摔碎了呢?”裴南歌擱下手中的殘器又伸手去夠另外的殘片。


  “小心些!”在她的手指即將碰到青瓷碎片的同時,蕭武宥驀地自她身旁將她手臂遠遠拉開,李子墟見狀忙快步上前將地上的殘片小心翼翼地撿進錦帛之中。裴南歌望著蕭武宥搭過來的手,悄悄鼓足勇氣抬頭去看他,他清臒雋朗的側臉在日暮的餘暉下柔和溫暖,像是冰天雪地之中紅泥火爐溫著的新醅酒,甘醇到教人如癡如醉。


  蕭武宥很快收回手起身,目光繞過屋內各處之後停留在書架上放著的某個青玉鵲紋壺。


  鄒緹俞臉色沉重地致歉:“在下本是留諸位在此做客,不想剛到此處就遇到家中不測,實在是……還請諸位見諒。”


  蕭武宥卻並不正眼瞧他,目光依舊落在青玉鵲紋壺上,不時伸手從那玉壺上輕拭而過又落到架麵之上,他頭也不抬地向另一旁正在專心查驗屍體的沈銘斐問道:“沈兄,襲擊死者的重物是不是就是這被摔破的雙耳罐?”


  沈銘斐仍在細致地查驗,亦未抬起頭來道:“他的腦後的確曾大範圍出血,但屋子裏的血跡並不算密集,死者極有可能是因顱內溢血而亡。”


  “顱內溢血?”裴南歌想幫著李子墟一同收拾地上的殘片,但手還未伸出去,就被李子墟的胳膊頂了回來,她隻好悶聲蹲在旁邊發問道,“那是什麽意思?”


  沈銘斐專注地翻查著屍身,指著死去的鄒餘祉道:“通常被重物襲擊致死的原因有兩種,一是重物擊中血脈,流血過多而亡,另外一種則是雖未擊中血脈,但卻將髒腑或顱內血絡耗損,虛竭而亡。”


  “所以,鄒餘祉是因為被瓷罐擊中後腦,在腦裏看不見的地方流血淤塞而死?”說這話的時候裴南歌故意去看了看鄒緹俞,雖然她多少有些覺得在亡人的至親麵前討論這樣的話題不大合適,但她實在是無法覺得鄒緹俞那個瘋子有多可憐。


  鄒緹俞聽著聽著就哽咽起來:“長兄他平素做事謹慎有度,賊人怎地會打他的主意?我聽到響聲就立刻過來了,可怎麽還是讓那賊豎子給跑了!”


  裴南歌瞧著他那扭曲的麵孔就嫌惡地別過頭,正巧看見李子墟因為手中的布帛裝不下較為完整的罐耳殘器而發愁,她忽然想到先前估計的瓷器大小,某些推想像是要呼嘯而出的猛獸,激勵她猛地站起身來,卻不想起得太急,腳下不穩就是一個趔趄,正當天旋地轉之際,一雙手重重將她扶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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