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折梅
秦拂月撐著傘,拿著紅梅,心情十分愉悅,想著等會要把這枝梅花插在窗邊的那個花瓶裏。白雪紛紛,雖不十分大,路上也沒遇到什麽人,大概都在屋裏火爐前愜意地享受一年中難得空閑時光。
進了主殿,到院子裏,南宮霖正在練武,一身白衣,融入雪中,手裏的劍光在雪裏微微閃著。秦拂月立在廊下,看著這一令人賞心悅目的風景,雪中的白衣俠客,嘖嘖……很誘人,不過秦拂月自認是個有節操的人,她盯著看完全是有一雙能夠欣賞美麗的眼睛,可不是花癡。
南宮霖收了劍看秦拂月站在那裏,瞥見她手裏抱著的紅梅,眼神冷了冷,走近問道:“這枝梅你哪裏采的?”
秦拂月笑靨如花:“你說這個啊,我在梅林摘下的,好看嗎?”說著還舉到南宮霖眼前。
南宮霖皺眉直接從她手裏扯走梅花,力氣有些大,秦拂月沒注意,手被扯得有些痛,嘟著臉氣呼呼道:“南宮霖,你有病啊!”
南宮霖本來就有些怒氣,聽她不但敢直呼自己姓名,還罵自己,大怒,一手提起秦拂月衣領,冷冷道:“是不是我對你太好,讓你忘了做下人的本分了?”
呸!秦拂月從來沒把自己當成下人,自己答應做他丫鬟是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願意給他端茶倒水,伺候他。但是,也僅此而已,不代表自己是一點尊嚴沒有的奴隸,無條件服從他,諂媚他。講得通俗點,她隻是把南宮霖當成21世紀雇了自己的老板,她的人格依然是獨立的、自由的。
秦拂月被提著難受得喘不過氣,心裏又憋著一肚子火,南宮霖那句話就是點燃她這個小炸藥包的引火線,漲紅了臉大罵:“去你大爺的,什麽下人的本分,你以為你是誰啊?我做你丫鬟不過是願意伺候你,以報救命之恩,不代表我任由你捏扁搓圓!放開我!放開我!”不停用手拍打南宮霖,還妄圖揪他衣領。
南宮霖氣極反笑,提著秦拂月就把她扔到一邊地上。秦拂月被摔得七暈八素,手臂感覺斷了一樣,差點就哭出來,硬是把眼淚逼回去,哽咽道:“我要回家!不想再跟你這個變態多待一天!”爬起來就往外走。
南宮霖沒阻止她,語氣森涼:“隻要你一個人能離開這,你就跟我再無瓜葛,我也不會尋你麻煩。”
秦拂月一時怒火攻心,別說外麵冰天雪地根本無法渡船,當然也沒人把船給她,就算外麵有怪獸有炮彈,她也要走!
她就算去送死也不要在這裏給這個大變態折辱,什麽也不想,就扭頭跑出去。
南宮霖臉色也不好看,看她跑走就出了門。去後山上,站在一座墳前,俯身把梅花放在墳頭,站了很久,看著茫茫白雪。
墳裏埋的是南宮霖外公,冥天教前任教主,生前僅有一個獨女,寵愛萬分,養得嬌縱任性。十六歲時出島愛上一個男人,不聽父親勸阻,執意要留在男人身邊,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直到幾年後,她托人把南宮霖送到冥天教。
南宮霖不知道他的父親是誰,也沒見過他的母親,外公也隻是告訴他父母都去了。他從小被外公養大,對父母並沒有什麽印象,所以和外公感情很深。外公獨愛梅,那一片梅林是外公一手養起來的,生前隻許人觀賞,不許別人折梅,連自己也不舍的折。雖然他去了,南宮霖也不許島上的人破壞梅林,沒想到秦拂月居然大剌剌折了還給自己看,自己本來脾氣就不算好,雖不會傷她,但好臉色是沒有地看的。
既然她想走就走吧,反正也走不了。南宮霖不過是想給她點教訓看看,改改她的大小姐脾氣。
秦拂月氣咻咻地跑出去,先開始還勁頭十足,跑到海邊,冷風一吹,滿頭滿臉的頭發就算了,還夾著雪打在臉上脖子裏。又冰又痛,秦拂月整個人縮著,用手擋風雪,四處眺望,海麵都結了冰,又沒船,怎麽走?踩著冰走回去?雖然秦拂月沒什麽野外生存經驗,但也知道走冰麵跟找死毫無區別。暗暗惱恨,那個變態教主知道自己沒辦法逃走,才那麽大方地讓自己走。
秦拂月在海邊徘徊了一陣,實在凍得受不了,牙齒都打冷顫。隻得往避風處走,秦拂月不想回去,她一定要想辦法離開,這次要是回去了,隻怕以後在南宮霖麵前更直不起腰杆了。
島上房屋都依山而建,坐北朝南。那些小山丘不高不低,秦拂月選了個沒什麽住家的山丘往上爬。上了山,樹木茂盛,倒了擋了不少雪,秦拂月四處轉了一遍,終於找到個小山洞,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裏鑽。再不找個取暖的地兒,自己就要凍死了。
洞不大,很淺,一個人待在裏頭剛好。秦拂月吸了吸鼻子,被冷水吹凍著了。想生堆火,可惜身上沒帶取火的工具,鑽木或鑽石取火?那把頭磨破了怕都燃不了,而且這下雪天,又潮濕,哪裏去撿幹柴火。
秦拂月緊了緊身上的披風,靠在最裏麵,想著先歇會,等天黑了再下山去找洛大哥幫忙。這裏大概也就洛大哥有可能幫助自己,如果洛大哥不願意幫,自己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想著心裏難過身上也不舒服,頭發衣服都是半濕的,打了幾個噴嚏,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
冬天的也黑得格外早,晚飯時分,天就黑得看不見一絲光。南宮霖坐在飯桌前,慢慢吃著碗裏的飯,微微向外看了一眼,天這樣黑了,雪也沒停,人也沒回來。心裏有些不安,南宮霖按下這種感覺,沒道理擔心那個不聽話的小丫頭。
飯隻吃了半碗,就沒了胃口,放了碗,讓嫣兒奉茶。嫣兒端來茶,見他隻吃了幾口,軟語道:“教主怎麽隻吃這麽點?可是身體不舒服?”
南宮霖搖搖頭,漱了口,就回了房間。拿了本書,靠著幾案看著,看了許久就翻了兩頁,似乎今天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心裏躁動不安,南宮霖沒心情看書,把書扔在一旁,用手支額,閉目養神。
外麵寒風刮得聲音很大,吹得樹木“嘩嘩”作響,南宮霖心裏更加煩躁,坐不住就起來出了門。
外麵漆黑一片,隻有點點光芒。南宮霖思索了一會兒,便往人煙最少那座山上去了。
而此時的秦拂月已經睡醒了,發現天黑了,洞裏漆黑一片,洞外除了微微月光,也是黑得不見五指。嚇得在洞裏不敢動,她怕黑膽小,從來沒一個人在野外待過。現在待在這個一個人都沒有的山上,腦子裏前世今生聽過的鬼故事都一個個湧出來。
越怕越想,越想越怕。又感冒了,老是打噴嚏,又怕打噴嚏引來什麽,死死憋著。外麵隨便一聲響動,就能把她嚇得直哆嗦,整個人都縮在披風裏麵,頭都不敢抬。
突然聽到外麵有腳步聲,踩在雪上,泥上,枯枝上,聲音十分真切,離山洞越來越近。秦拂月嚇得快哭了,貼著洞躲著。
腳步聲停在洞門口,秦拂月隻敢埋頭用眼角瞥著看,隻見一個黑影駐在洞門口,一動不動。秦拂月想叫,死死咬住嘴,心裏盼望著那東西快走。
黑影站了好一會兒,見秦拂月跟個鴕鳥一樣,腦袋快埋土裏了,就緩緩走了進來。
秦拂月見黑影進來,再也憋不住了,大叫:“啊!滾開!救命啊~”
黑影頓了頓,道:“閉嘴!”
秦拂月還要叫,突然反應過來這個聲音好像南宮霖那個欠扁的聲音,鼓起勇氣,走上前,先用手戳了戳黑影,有實體,應該是人吧?就大著膽子移上去,摸了摸他的臉,有溫度……
手剛摸著臉,就被扯下來,秦拂月在這凍了一晚,氣也消了,又被嚇得要死。現在看南宮霖來尋自己,還是有些人性的,就決定不再跟他計較。
秦拂月掩飾不住笑意,終於不要在山上被嚇一整夜了,“教主,你來找我的?”
南宮霖聽她笑,有些惱有些羞,像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冷冷道:“回去等著受罰吧。”
秦拂月悻悻收了手,想著自己被凍了大半天,鼻涕都被凍出來了,又怕黑被嚇得不輕,現在聽到南宮霖冷言冷語,要罰自己。一下子百感交集,想到了嗬護自己的爺爺、師兄師弟還有那些同門,突然好想家,覺得自己好委屈,忍不住哭出來。
用手擋著臉,淚順著臉一路流到脖子裏,想大哭,又顧忌南宮霖在身邊,隻能壓住哭聲輕輕抽泣。南宮霖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就惹哭了她,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辦,哄?他下不去身段,罵?他也不好意思再欺負她。
心裏歎了口氣,抽出袖中帕子給秦拂月擦淚。
秦拂月心裏難過,用手擋著眼睛,不肯挪開。南宮霖少有的耐心,沒有跟她計較,用帕子把臉上其他地方淚痕擦幹淨。
秦拂月見他輕輕給你擦淚,覺得他今天有些反常的溫柔,心下湧起一股說不清的感覺,不是欣喜也不是惱怒,有些難堪的不好意思,搶過帕子,自己胡亂擦了淚。
南宮霖也隨她搶去帕子,等她擦幹淨,緩了語氣:“今日我不該那樣對你,但你有錯在先,那梅林是外公生前愛物,你居然折了它的枝丫,這件事就算了,我也不罰了你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