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天災不會獨行(上)
「這還真是誇張。」瑪琳看著眼前的房子,發出感慨。
實木的大門被撬開,曾經整潔的客廳與書房一片狼藉,卧室里的單人床如同被下了詛咒一般被亂刀割裂,牆上也用寫滿了各式各樣的文字——她甚至在那些繁雜混亂的字跡中看到了炎國語的髒話。
「我的天,連保險箱都有被燒過的痕迹。」安托醫生敲了敲放在房間角落裡的保險箱,臉上的笑容有些諷刺,「話說這些人就沒想過如果保險箱里的東西不耐高溫的話,就算這麼打開了也只能收穫一團灰燼嗎?」
「所以他們放棄了,大概是因為這種理由吧。」瑪琳聳聳肩,回答道,「不過我昨天只是問了一下這個人的住所在哪,倒是沒想到他連自己的家都沒保住。值錢的東西都被拿走了嗎?」
「如你所見,至少我是看不到值錢的東西了……另外你也差不多該告訴我我們要找的人到底是誰了吧?我可是放著醫療點裡的病人們跟你一起來拜訪這個人的。」
「醫療點有牧在,暫時不用擔心,她在急救這方面的能力你也見識過了不是?」她用玩味的語調繼續回答,「至於我們現在呆的這個地方,是沃倫姆德的天災信使畢德曼的家。」
「家?」安托挑眉。
「嗯,至少是他曾經的家。」
嚴格來講,天災信使是一個風險很高的工作。
首先,天災這種東西是並不是人類能夠完美預知到的,無論多麼優秀的天災信使,都做不到100%預報天災的降臨,他們只是提出天災發生的可能性,並想辦法迴避。
於是這裡就牽扯出了第二點:當天災發生之後,沒能避開天災的城市,它的居民會怎麼做?
沒有人會意識到一位天災信使在之前的工作里究竟幫助他們迴避了多少災禍,因為普通安全的日常不會讓他們感受到這一點。往好了講這叫做善戰者無赫赫之功,而往壞了講:民眾已經把這種事情當做理所當然。
那麼發生了天災信使未能預測的災禍時,人們第一時間會遷怒的目標,只會是「失職的天災信使」。
結果,就是兩人眼前這棟房子的模樣。
「我想確認一下,你說的那個人,還活著嗎?」
「按理說,沃倫姆德的民風應該還沒彪悍到遷怒把人打死的地步。」瑪琳嘆了口氣,接著把目光投向門外,「當然我現在也無法肯定了……尤其是在門外站著的親切的人裡面,還有我昨天照顧過的病人的時候。」
「所以說,昨天跟你說這個地方的人也是他?」安托撇了撇嘴,「我怎麼感覺你被人坑了呢?」
「也許吧,因為人禍永遠都是天災的好朋友,一起到來。」她搖搖頭,嘴角掛上玩味的笑容,盯著門外那些神色各異的男人,「請問,你們有何貴幹?」
「你們兩個,是畢德曼的朋友?」為首的那個男人這樣問道。在他的眼睛里瑪琳看不到任何善意的情感,只有漆黑的敵意與慾望。
「呵,我們和畢德曼是什麼關係,問你身邊的那個人不是更快嗎?」
她指向為首者身旁小個子的男人,他的臉上現在看不出昨天被瑪琳治療時的順從與卑微。
「她們肯定是畢德曼的同夥!就是他們合謀才讓我們的城市糟了天災的!」
「就是這樣了,小姐們。」為首者聽完,嘴角翹起,「所以,你們應該做點什麼來補償我們這些良好的城鎮居民吧?」
「人啊,總是對於自身所擁有的力量產生錯覺。」瑪琳感覺最近嘆氣的次數有點多,「安托醫生在那邊等一等吧,也讓你看看羅德島精英幹員的實力應該是什麼樣的——雖然說完全是大材小用了。」
沒等為首的男人說話,銀色的手杖已經抽在他的臉上,在暈眩中昏倒在地。
「怎麼回事!我已經布置了壓制源石技藝的裝置,之前我們就用這東西抓了一個薩卡茲……為什麼失效了!」小個子男人一臉不可置信,大喊著。
「那還真是抱歉,因為我用的嚴格來講不是源石技藝,就像你們有壓力有怨氣一樣,我最近也不太愉快。」
她說著,攻勢不曾間斷,毫不留情,一杖一個,打翻每一個對手。
「哦,對了,其他人可以留點情面,你不可以。」
「我、我是被他們威脅的!是他們逼我的!」小個子的男人癱坐在地上,瘋狂的搖頭。
「這是個很好的借口,但是我不會接受這個借口。」瑪琳搖搖手指,伸手拎起他舉高高,「因為我也可以說是你逼我這麼做的。你看,你肯定不會接受這個借口是吧。」
「救命!」
「噓,小點聲,我又不會殺了你。順便告訴你一件事,不是所有薩卡茲的源石技藝都會被你壓制的。」
他嘶吼著,由血液蔓延至全身的痛楚讓他一度昏厥休克,接著又被痛苦喚醒,如此重複了十幾秒后,他像個垃圾一樣被瑪琳隨手丟到牆邊。
接著,她拍了拍手,盯著因畏懼而躲在後面的男人們:「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了嗎?」
「我覺得這句話應該我們和你說。」
在安托醫生身後,一個扎拉克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潛伏到了那裡,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哦,那我們可以等下再說。」瑪琳點點頭,發出了讓男人感到意外的回答。
還沒等他發什麼狠話,來自肚子上的強力衝擊已經讓他弓起了腰。
「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
那隻大貓騎在對方身上瘋狂輸出的模樣讓瑪琳想起博士曾經對羅德島醫療部某位女士的評價:「你說萊茵拳皇嗎?那是個力速雙A的弱女子。」
那麼這隻大貓大概就是拳皇的親傳弟子了,從攻擊的
「留點力,別打死了。」她用平靜的聲音勸道,接著重新看向眼前的男人們,露出神秘的微笑,「所以,我們現在可以心平氣和的談一談了嗎?當然如果想要再試試自己手段的話,我也很歡迎。不過我很忙,接下來要趕時間所以可能無法保證你們每個人都能活下來。」
「你想問什麼。」
「這間房子的主人,天災信使畢德曼,現在究竟在哪裡?」
沃倫姆德議事廳臨時卧室。
瑪琳和安托要找的那個人,此時正如一棵腐朽的枯木一般坐在床上,臉上的淤青和傷痕還沒有褪去,顯示著這個男人之前到底經歷了怎樣的事情。
床頭的柜子上擺著盛滿食物的餐盤,曾經溫熱的它們現在已經到了及時是最怕燙的菲林人也能輕鬆入口的地步——當然,他們也會嫌棄冷飯味道差而拒絕食用。
這麼說來,菲林人還真是難伺候。
枯坐的畢德曼突然在心中這樣想到,隨後臉上露出十分難看的笑容。
「我這是在幹嘛啊……」他發出沉悶的嘆息,身體後仰,躺在床上,緊盯著天花板上的燈泡,彷彿要從燈光里參透天災的奧秘一樣。
敲門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然而此刻的畢德曼並沒有心情去理會門外的人。
「喂!有人在嗎!我聽說沃倫姆德的天災信使暫時住在這裡喔?有人嗎?」
那是他沒有印象的聲音,女性,很年輕,並且還知道他是個天災信使。
在經歷了之前那些事情之後,塞弗林勸他不要拋頭露面,所以此刻他決定裝作自己不在的樣子,試圖矇混過去。
「安托醫生,瑪、瑪琳小姐,畢德曼已經很多天沒有露過面了。」
這次是畢德曼知道的聲音,不過之前這個人毆打他的時候聲音可沒有現在這麼畢恭畢敬……尤其是在說第二個名字的時候甚至產生了……顫抖?
「哈,他這麼多天不露面,難道不是因為你們這群人隨意遷怒人家把人打了嗎?」
另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說道,語氣中帶著嘲諷。大概她就是那個瑪琳小姐吧?
「話、話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回答者畏畏縮縮的聲音讓畢德曼一度懷疑那個叫瑪琳的女人究竟做了什麼。
「瑪琳?你剛才在用什麼源石技藝?」
「檢查一下裡面的那個活人現在大概在什麼位置……好了,他離門挺遠的,接下來就算暴力破門也不會傷到他。」
「啥?」
誒?
門內外的兩個男性同樣感到了疑惑。
倒是安托醫生饒有興緻的樣子:「你從哪變出來的鎚子?我聽說你們幹員進行攻堅不都是談判破裂之後嗎?現在這連談判都沒開始吧?」
「哦,這種時候官方說法叫我們懷疑對方拒絕接受任何談判,因此從一開始談判就是破裂的。」瑪琳用非常正經的聲音說道,聽起來不像是在說笑話。
金屬撞擊在門鎖上的聲音樸實無華,聽著就讓人感到不安。在衝擊下,鎖頭髮出了不堪重負的悲鳴。
接著,一個薩卡茲女人踹開了沉重的木門,右掌在臉前扇了扇,把面前的灰塵揮開。
「沒死吧,天災信使畢德曼?」
從聲音上聽起來,這個金髮的薩卡茲女人大概就是那個叫瑪琳的,而在她身後那個能把所有人目光聚集在胸前的菲林女醫生,就是安託了。
「有何貴幹?」他說道,聲音乾澀到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的地步。
「沒什麼,只不過是請你負起一些責任而已。」瑪琳說道,上下打量著對方,「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吃頓飯,洗個澡,從這種頹廢的狀態里恢復過來。」
「然後把我送上絞刑架,光鮮亮麗的在居民的審判中被吊死嗎?」畢德曼咧了咧嘴,「以負起責任的角度來講,這樣一來大概能讓居民們團結起來共渡難關。」
「哈?你覺得這麼做有用嗎?你是不是自閉時間太久已經傻了?」
薩卡茲女人看蠢貨的目光讓他感到十分的不愉快。
「你們,到底知不知道現在的情況?」他大聲喊道,無視喉嚨的痛楚,「大裂谷把東南方向所有的航線都完美封住了!這座城市只能繼續往北走!如果不能和其他城鎮建立救援協議,冬天來了之後我們都要面對飢荒!會死人的!」
「哦,然後呢?」她雙手抱胸,盯著情緒爆發出來的男人,「比起被餓死,你覺得被吊死可能會更幸福一點?」
「不然呢?你想讓我怎麼負起責任來?」他語氣不善地反問。
「呵,至少你的眼神看上去總算有點活人的意思了。」瑪琳滿意的笑了起來,「剛才那種一副『我們全都要完蛋』表情的人對我們來說可是一點用都沒有——剩下的交給你了,安托。」
「OK。」
大胸醫生走上前來,看著畢德曼:「首先要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羅德島製藥公司的醫生,你可以叫我安托。我旁邊的這個薩卡茲女人是瑪琳。初次見面,畢德曼先生。」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嗎?」畢德曼嘲諷地問道。
「看吧,你之前說得太過火了讓我很難做。」
對於安托醫生的抱怨,瑪琳卻只是微笑:「你不要高估自己的價值,我們還不至於為了你玩這種紅白臉的手段,當然如果你內心脆弱到了會被我之前話語弄傷的地步,那我道歉。要知道為了找你我們在你家可是折騰了一陣子。」
「……為什麼找我?」
「嗯?」
「所以說,為·什·么·要找我!」他抬高了自己的聲音。
「很簡單,我們需要一個當地人來幫助我們,在鎮子里建立一個臨時診所來救助那些感染者們。」
安託過於理所當然的答案讓畢德曼一瞬間陷入獃滯。
「我一定是自閉太久導致耳朵出現幻聽了。」
「喂,不要逃避現實。」
「那就是你們瘋了。」他嘆了口氣,定定神看著眼前兩個女人,「在在一座鐵定要玩完的城鎮里開設臨時診所?而且還是要救治感染者?這有什麼好處?」
「沒啥好處,但是我們需要這麼做,就這麼簡單。所以你的回答是什麼?」
「首先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們,我不是當地人,對於沃倫姆德來講我和你們一樣其實也是外人。」畢德曼站起身來,伸出自己的右手,「如果你們覺得我這樣也能幫助到你們的話,那我就幫幫你們好了——就當我跟你們一樣發了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