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幽靈不會笑（下）
敲開那扇門之後，瑪琳和牧才知道為什麼對方要求自己二人一定要在八點之後再去找他。
那是一間人聲鼎沸的酒吧，完成了一天工作的人們一邊享受著美酒一邊閑談著。
在這樣的情況下走進酒吧里的二人一點也不顯眼。
兩人在長長的吧台邊緣找了個空位置坐下，一位女調酒師很快就來到了她們面前。
「需要點什麼？」
「一杯水果瑪格麗特，加上一杯草莓日出。」
「我要加上那種小雨傘！」牧在一旁，興緻很高的補充道。
「好的，請稍等片刻。」
調酒師微微躬身，隨即開始調酒。
「小雨傘是什麼？」瑪琳問牧。
後者只是對著她眨了眨眼睛：「帶上小雨傘的話，味道會更棒哦。」
「那是什麼說法……」
「梓蘭告訴我的小秘方而已。」
「您的酒好了~」
兩杯彩色液體被放在光滑的吧台上。
和杯底輕輕觸碰吧台的聲音一同響起的，是一個中年男性的聲音。
「兩位小姐是來這裡觀光的嗎？」
說話的人是一個戴著高禮帽的黎博利紳士，他面色和善，非常自來熟地坐在了瑪琳身邊。
「算是吧，確切的說，是來這邊旅行順手買點有價值的紀念品。」
瑪琳沒有看他，只是輕輕的搖晃著自己那杯雞尾酒。
紳士笑了笑，摘下自己的帽子放在吧台上。
「這個小鎮上有價值的紀念品相當多，不知道小姐您打算買哪種類型的？」
「既然來到洛拉穆這個地方，那自然是要琉璃製品了——比如純色的琉璃雕像之類的。」
「純色的琉璃雕像？這種要求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確切的說，是找一個方舟雕像來著。」
「那可不太好找，我個人建議您選擇訂製：街對面有一家琉璃手工坊，裡面有一流的琉璃手工藝人——無論您有什麼需求都會竭盡全力滿足的那種。」
紳士把禮帽重新戴在頭上。
「如果您二位有需求的話，請明天上午十點之前來我店諮詢，包您絕對滿意。」
說罷，他向二人行了一禮，隨後轉身離開了酒吧。
「我說你做之前工作的時候也天天這麼拐著彎說話嗎？」
旁聽完了整個對話的牧放下了已經空了的杯子，看了瑪琳一眼。
瑪琳搖了搖頭：「因人而異吧，有的人喜歡在這種時候拿腔作勢……說實話和那種人交談挺累的。」
「嗯，我在一旁聽著就挺累了。」
「是吧。」
瑪琳笑了笑，伸手在紳士剛剛放禮帽的位置摸了摸，再度舉起手的時候，掌中已經多了一張小紙條。
「哇哦，這是什麼魔術？」
看著瑪琳動作的牧不禁讚歎著。
「普通的障眼法而已。」瑪琳語氣平淡，看了眼紙條上的文字。
——看來這次的聯絡人是正兒八經的地頭蛇。
這句話她沒有說出來，隨即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酒錢就放在這裡了。」
瑪琳把兩張紙鈔壓在酒杯下面，在酒保的送別聲中帶著牧離開了酒吧。
「紙條上寫了什麼？」
瑪琳沒有回答牧的問題，直接將小紙條遞了過去。牧借著月光看了眼紙條上的內容：馬里諾是船幫成員，保持警惕。
「這位聯絡人還真是神通廣大。」牧將這小紙條揉碎，讓它隨著風吹散在空氣中，「所以我們是從什麼時候起被對方盯上的？」
「誰知道呢？」
瑪琳攤了攤手，環顧了一下周圍——方圓十米內沒有可疑人士的蹤跡。
「只能說，這地方不愧是敘拉古。」
「你是指黑幫這方面嗎？」
瑪琳點了點頭，和牧一起穿過街道的她敲響了眼前琉璃工房的大門。
本應是停業時間的琉璃工房大門卻暢快的打開了。
為她們打開門的，是剛剛在酒吧里見到的那位黎博利紳士，他一臉微笑的看著二人。
「還真是心急啊，二位。」
「畢竟我們不太能接受一個態度不明的人全方位的監視著我們。」
瑪琳這樣回答道，她把自己的手錶給對方亮了一下。
「以及，現在是晚上九點，也算是明天上午十點之前。」
紳士鼓了鼓掌，似乎是對瑪琳的回答很滿意。
「我沒想到在那位調查員變成那樣回去之後，還會有人有膽識來這裡繼續調查。」他說著，示意二人進來，「先把門關上吧，作為羅德島的合作方，我覺得自己應該值得你們信任。」
在看著牧把大門合上之後，瑪琳重新將目光投向了那位紳士。
「有一件事情我很感興趣——給我們調查員錄像的那個人是誰？」
她停頓了一下，順著紳士微笑的目光看到了房屋角落的架子，在架子上面，一隻灰白色的貓頭鷹正梳理著自己的羽毛。
她明了的點了點頭，自語道：「怪不得錄像的視角看起來像是監控視頻，周圍卻沒有牆壁。」
「向塞拉芬娜夫人問聲好吧，她可是我最信賴的夥伴。」
紳士笑著向瑪琳二人介紹了那隻貓頭鷹。
牧向著貓頭鷹揮了揮手，結果那貓頭鷹歪了歪頭，也揮起了一隻翅膀，像是回應牧一樣。
「好厲害好厲害！」瑪琳拍了拍手，大笑道，「我可以摸摸她嗎？」
「看來塞拉芬娜很喜歡你啊，年輕的薩科塔。」
紳士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貓頭鷹的反應似是在他意料之外。
「架子下面的框里有肉乾，如果你喂她她會吃下去的話，就可以摸她了——當然，請溫柔一點，貓頭鷹是很膽小的生物。」
看著在牧撫摸下發出咕咕聲的貓頭鷹，瑪琳思考了幾秒鐘，之後再次把目光投向那位紳士。
「我沒想到會在這麼一個小地方遇到業界前輩。」在自己情報庫里找到這位紳士身份的瑪琳笑了起來，「無音梟先生會出現在這裡，是那位女士的意願嗎？」
「那件事情，就隨你怎麼想都可以了。」無音梟笑了笑，「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以個人的名義委託羅德島來調查湖心島的靈異事件的，就足夠了。」
「原來如此。」
「另外，馬里諾那個人，雖然的確有在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但是在湖上擺渡這件事上還是很認真的。」
他平淡的評價著馬里諾。
「如果是在四五年前，他也許還有膽量在湖上的時候玩一些訛詐外地客的小手段，但是現在他可沒有這個膽量了。」
「嗯？島上的問題已經影響到湖上了嗎？」
無音梟卻只是笑著，沒有回答瑪琳的問題。
「好了，後面的客房已經收拾好了——勞駕二位在一間房裡擠一擠吧。」他拍了拍手，說道，「你們旅途勞頓一整天了，也該早點休息了。」
——所以今晚能休息好嗎？
瑪琳咧了咧嘴，這樣想著，和雀躍的牧一同向著木質的樓梯走去。
翌日。
無音梟先生準備的早餐很豐盛，也很美味。
用格式香料精製的佛卡恰麵包讓牧讚不絕口，口感強烈的濃縮咖啡也讓瑪琳精神為之一振。然而瑪琳身體的疲憊還是要靠自身的源石技藝來壓制掉。
「這條船看著還挺不錯的。」
在碼頭，她評價著馬里諾的白色小船。
馬里諾很準時，在酒吧門口恭敬等待的他引著二人走到了碼頭。
「請坐穩了二位，」站在船夫位置的馬里諾示意二人趕快坐下，「在出發之前，我有一句提醒要說在前面。」
他神情嚴肅地警告著兩人：「在湖上，無論看到了什麼，或者聽到了什麼，都不要有過激的反應——上次那群人可是把我的船都給弄翻了。」
「所以他們才會想要追殺你？」
「畢竟他們覺得，那是我的錯。這次我希望你們二位能堅持到抵達目的地位置。」
馬里諾嘆了口氣，見二人坐下之後，船槳在木質碼頭上輕輕一撐，白色的小船微微一晃，向著湖面駛去。
清冷的湖面上凝結起白色的大霧，覆蓋了所有人的視野，卻沒有影響到馬里諾一樣，他持槳的手依舊非常平穩，時不時的調整著小船前進的方向。
在平靜的湖上，小船以一種安穩又快速的方式前進著。
「嘻嘻嘻。」
有笑聲在瑪琳的耳邊響起，她扭頭，看到牧同樣也扭頭看著她。
「讓我看看這次又是什麼呢？嗯……血腥味有點濃啊。」
瑪琳閉上眼睛，用感知血霧的技藝調查了一番周圍，片刻后她對著牧搖了搖頭。
「你們真是一點面子也不給啊。」那聲音似乎對瑪琳與牧的反應感到無趣，「還是這個船夫有意思，明明內心裡怕的要死，卻還能堅持著划船。」
——的確，馬里諾的頭上已經能看到冷汗了，能堅持划船果然是因為雙臂的肌肉記憶在工作嗎？
確認了馬里諾依舊在努力划船之後，瑪琳將目光投向了湖水中。
「咦？嘻嘻嘻嘻……你還是第一個覺得我有可能在水裡面的人呢，但是真遺憾，我無所不在哦。」
「吵死了。」牧面無表情的評價道。
「……」
那聲音似乎被噎了一下。
「希望你們到島上仍然能夠這麼強硬。」
隨後，在瑪琳與牧的耳邊，那聲音再也沒有響起。
「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
恢復正常的馬里諾，這樣說了。
瑪琳回頭望去，一座巨大的宅邸，在霧氣中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