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語笑嫣然
芙嫣睡得很沉，她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一個白衣男子背對芙嫣，站在桃花林中。桃花妖冶的開放著，比起平時開的更加繁盛，一重又一重的粉色，甚至是壓彎了枝頭。微風拂過，男子衣袖翻飛，長發飛揚在空中，糾纏著粉紅的花瓣紛紛揚揚的飄落而下。落英紛紛，落在他的發、他的肩。
不知怎的，芙嫣心口一緊，有一種若有似無的痛蔓延在她的心口，嘴巴裏也覺得苦苦的，芙嫣一步一步的走近男子。
“你是誰？”芙嫣出聲問道，可男子還是一動不動，依舊站在那一片粉紅之中。芙嫣固執的走著，每走一步，心口的痛便加重一分，可是芙嫣依舊一步一步的走近。終於，芙嫣走到了男子身後。她伸手，想要掃去他身上的落花，剛要碰到他時，方才還燦爛的桃花，竟忽然落敗，一夕之間，隻剩枯樹殘枝，敗落的桃花在芙嫣麵前聚成一道屏障，擋在芙嫣和男子之間。芙嫣低頭，發現自己全身都是血。
芙嫣猛然驚醒，卻想不起自己剛才究竟是夢到了什麽，隻是心口傳來的空落，讓芙嫣確信並不是什麽美夢。
“醒了？”司徒走到芙嫣身邊，扶起芙嫣，說道：“喝點水吧。”
“我……好難受啊。”
“你發燒了。”司徒本已離開，他本就不是善良之人。可是想到這小丫頭畢竟曾想幫自己“收屍”，便還是回來了。一回來便看到芙嫣嗚咽著發著抖，一探額頭，滾燙不已。
“這樣啊。”芙嫣此時饑腸轆轆，又因為發燒，更是渾身無力。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司徒輕聲說道。
“你能出去？”芙嫣抓住司徒的衣角，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她現在真的好想回到竹樓，她想爺爺、平姑、啞娘、夏深。
“恩。”雖然傷尚未痊愈，但是帶著芙嫣跳出這裏，對於司徒來說還是輕而易舉的。
“我要回家，快帶我回家。”芙嫣又抓緊了幾分，嗚咽的對司徒說道，行行淚水止不住的流下。
司徒看著芙嫣哭紅的雙眼，心中一動。司徒最討厭的便是女人的眼淚，自己變成現在這樣，不就是那個身為母親的人用眼淚逼出來的嗎？但此時看到芙嫣的淚水，心中煩悶，冷冷說道：“再哭你便一個人留在這吧。”
芙嫣聞言立即止住眼淚，委委屈屈的看著司徒。
司徒一把抱起芙嫣，運功飛起，他感受著從懷裏傳來的溫度，那是讓他感到陌生的溫暖。他自小體質特殊，又修煉至陰心法，他的體溫向來都是比常人低很多。
芙嫣趴在司徒的懷裏，她本在發燒，此時司徒冰涼體溫讓她覺得很舒服，不由自主的貼近了幾分。那是屬於成年男子特有的懷抱，有力的臂彎，結實的胸膛，芙嫣聞著司徒身上特有的味道，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味道。
如果下雪有味道，那一定是這種味道吧，芙嫣暗自想到。芙嫣抬頭，看到司徒猙獰的麵具，可在此時芙嫣的眼裏，卻一點也不可怕。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冰冷的懷抱，此時讓芙嫣覺得那麽溫暖。雖然這個人總是凶她，可是卻還是救了自己，這便是話本裏寫的英雄救美嗎？想到這裏，芙嫣不禁臉紅了起來。
司徒感覺到了懷裏女孩兒的依賴，那種陌生的溫暖讓他很慌張，而這種慌張，對於司徒來說也是陌生的。
司徒低頭看著芙嫣，芙嫣也正看著司徒，兩人就那麽看著對方。司徒不懂這個女孩怎麽會帶給自己那麽多陌生的感覺，但是卻好似並不討厭。司徒素來不喜與人接觸，覺得人性本惡，而此時自己懷裏這個確實是個異類了。
“你叫什麽名字。”芙嫣看著司徒，小聲的問道。
司徒一愣，不想作答，可是看著芙嫣給自己指明的方向，心中有了疑慮，便回答道：“司徒。”
“複姓？”
“就是司徒。”
“我叫芙嫣，芙蓉花的芙，語笑嫣然的嫣。”芙嫣臉紅了紅，她想到，哪有人這麽自己誇自己的啊。
“語笑嫣然。”司徒勾唇一笑，心中了然，果然是芙家的人。
不一會兒，司徒便把芙嫣送到了竹樓，他將芙嫣放在離竹樓一段距離的地方，說道：“再會。”說完便消失在竹林之中。他的這句再會卻實屬真心，自己與她，注定將來是要再見的。
芙嫣看著司徒消失的方向，心下想著，估計是再也不會相見了吧，芙嫣不免的有些失落。她向往江湖兒女的來去自如，有那麽一刻，她想讓司徒帶自己走，這人雖然冷冰冰的，但是卻還是沒有拋下自己。但自己不能，她在洞底想明白了，自己此生最為重要的，不過家人二字，若是自己一走了之，芙家的未來會是怎樣呢？明白黨爭之路，向來無人能獨善其身，如此，自己便隻能奮力為芙家搏出生機。
不過十一歲的少女，對於朝政黨爭，心中明了澄澈，誰人能不承認，這是早慧之利，但又有幾人，能心疼她短暫的任性。
芙嫣一回到竹樓，就發現了哥哥的馬，也顧不得自己現在虛弱異常，趕緊的跑到書房，奈何實在體力不支，暈倒在院子裏。芙嫣沉沉的睡了很久，睜開眼睛，看到是自己熟悉的帳頂，鼻子裏聞到的是自己熟悉的味道，便知自己是真的回來了。
“小姐！小姐醒了！”夏深看到芙嫣醒了，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下。
“嫣兒。”芙陵聽到芙嫣醒了，便趕緊的走到芙嫣床邊，愛憐的握住了芙嫣的手，說道：“幸好你平安無事啊。”
兩日不見，爺爺竟然老了許多，原本鶴發童顏的樣子，如今竟有了歲月的痕跡。芙嫣心中愧疚不已，不由的便紅了眼眶。
“爺爺，對不起。”芙嫣哽咽的說道。
“嫣兒不哭，隻要你無事便好。”芙陵溫柔的為芙嫣拂去眼淚，釋然的笑了一笑。
“嫣兒，以後萬不可再如此任性了！”芙雎站在床邊，聲音略略顫抖的說道。
芙嫣見哥哥也是風塵仆仆的樣子，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心中更是難受，嗚哇一聲的大哭了起來。芙陵趕緊的把芙嫣抱進懷裏，好生安慰著。
“小姐快不哭了，奴婢做了你最愛吃的八寶粥，快喝點吧。”平姑也是眼中含淚。
“就是，快不哭了。”芙陵接過八寶粥，親自喂著芙嫣，每口都吹溫了再喂，生怕燙到芙嫣。芙雎也是認真的看著芙嫣一口一口的吃完，才算是真的安了心。
芙嫣喝過八寶粥，頓時感覺身上有了力氣，但卻還是困倦，沒一會兒，便又睡了過去。芙嫣將養了幾日，才覺得恢複了七八成，雖然還是偶有倦怠之感，但芙嫣不願眾人再為自己擔心，便按下沒有說，如此，所有人才總算是安了心。
“哥哥這就走了？”芙嫣拽著芙雎的衣袖，不舍的看著芙雎。
“若不是你突然失蹤，我本不該回來的。”芙雎看著芙嫣落寞的小臉，笑著說道：“嫣兒不要任性，如今都是大姑娘了，怎能還懶著哥哥呢。”
“我知道。”芙嫣低著頭，她這會在生死間走了一回，明白許多，怎麽會再任性了呢。
“哥哥答應過你，要護你周全，唯有用心練習武藝，才能為你的將來打算。”芙雎摸著芙嫣的頭，眼中是濃濃的愛憐。
“嫣兒不會再任性胡為，世事無常，嫣兒隻要家人安康就好。”芙嫣眼神堅定的看著芙雎。
芙雎微微一怔，繼而莞爾一笑，他並不知道芙嫣許下了怎樣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