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晴方知夏深
芙嫣一路跑著到了小溪邊,看著涓涓細流的小溪,溪邊一望無際的翠綠直到天邊,芙嫣的心中的鬱悶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最喜歡這無拘無束的感覺。她扔下手裏的釣具,脫去鞋襪,將裙子撩起,又將襯褲挽起到膝蓋,露出白嫩的腳丫和小腿,歡快的跑進了小溪中。
她為何會喜歡這裏,就是因為可以肆無忌憚的淌水,不用在乎什麽女子儀態、不用小心平姑和爺爺。芙嫣低下身子,逗弄著溪裏的小魚,好不快活,這樣的悠遊自在,也不枉她每日在爺爺麵前裝模作樣的釣魚啦。
“救命……救命……”
芙嫣猛然直起身子,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心裏想著,怎會有其他人的聲音?是聽錯了嗎?
“救命……”
芙嫣又仔細的聽了聽,真的聽到了微弱的聲音從對岸山丘後傳來。芙嫣來不及穿上鞋襪,便光著腳走了過去。
“救…救……”
越走進聲音卻越虛弱,芙嫣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果真在一個小山丘後看到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孩兒。
“姑娘!”芙嫣趕緊的過去扶起女孩兒,探了探鼻息,很是微弱。
女孩兒看了一眼芙嫣,好似是安心了一般,便徹底的暈了過去。
芙嫣仔細一瞧。這女孩身上粗布做成的衣裳早已破爛不堪,身上滿布傷口,有的已經結了疤,有的還在滲著血。一張小臉上也是傷痕累累,連長相都看不分明。芙嫣皺眉,毫不猶豫的背起女孩兒,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哎呀!這是怎麽回事?”平姑看著芙嫣光著腳,身上還背著一個昏迷的女孩子,驚訝的愣在原地。
“平姑快別發愣,先幫我。”芙嫣氣喘籲籲的說道。雖然這女孩瘦骨嶙峋,但芙嫣畢竟年少,走了這麽遠的路,早已雙腿打軟。
“哦……好。”平姑反應過來,趕緊的上前抱下了女孩兒,這時才看清了女孩身上的傷,不禁驚呼道:“怎麽會傷得這麽重!”
“誰受傷了?是嫣兒嗎!”芙陵聽見動靜,又聽到什麽受傷,以為是芙嫣受傷,芙陵心急如焚的便走來。
“太老爺。”平姑抱著女孩兒走到芙陵麵前。
芙陵一看,趕緊說道:“快放到房間裏。”一行人趕緊的將女孩抱進平姑的房間,芙陵給女孩把了把脈,說道:“嫣兒,去我的藥箱裏白色的藥瓶拿來。平姑去燒點熱水,再拿一套幹淨的衣服,給這丫頭擦洗幹淨了再上藥,啞娘去給她煎藥。”芙陵常年行軍打仗,也算是半個郎中,平日裏芙嫣有什麽頭疼腦熱,磕磕碰碰的都是芙陵看好的。
平姑和啞娘都是手腳麻利,不一會兒便收拾妥當。
“趕緊的給她喝下去,也不知是誰,竟對一個小丫頭下如此重手。”芙陵皺著眉頭說道。
“爺爺,她不會有事吧。”芙嫣擔心的問道。
“嫣兒放心,不會有事的。”
“看她著樣,像是許久都沒吃飯了,好生瘦弱。”平姑想到自己方才給她換衣上藥時,那一副皮包骨的樣子,也是心疼:“我去給她熬點粥吧。”
“粥裏放點當歸枸杞,這丫頭,得好好補補了。”芙陵說完,摸了摸芙嫣的頭,便離開回了自己的房間。
平姑和啞娘輪流著照顧著女孩兒,芙嫣在一旁一直守著。平姑看著疲憊不堪的芙嫣,便說道:“小姐回去睡吧,這裏有奴婢就好。”
芙嫣想到,自己守在這裏也無用,祝福平姑和啞娘也注意休息,便離開了。第二天一大早,芙嫣迷迷糊糊的被窗外哩啦的雨聲吵醒,立馬起身,隨意的套了一件衣服,便跑去了平姑的房間。
“平姑,她醒了嗎?”芙嫣一進屋便趕緊問道。
“迷迷糊糊的,未曾醒過。”
芙嫣看平姑和啞娘一臉疲憊,想必是一晚沒睡,便開口說道:“你們兩個快去啞娘的屋裏休息一下吧,我來看著她,別把你倆累壞了。”
“奴婢不累,這種事情怎麽能讓小姐來呢。”平姑強打精神說道,啞娘在一旁也是誠惶誠恐的比劃著,也不願去休息。
“現在她也不燒了,沒什麽可讓我累著的,喂喂藥而已。你們不好好休息,今晚若再熬一宿,怎麽挺得住?我在一旁看看書,看著她就好了。”芙嫣看兩人還是不願,便擰起柳葉眉,佯裝威嚴的說道:“難不成我現在說話是不頂用了嗎!”
平姑看著芙嫣一臉小大人的樣子,甚是可愛,想到小姐也是擔心自己和啞娘,便說道:“那奴婢便小睡一會兒,下午來給她換藥、擦身,小姐隻需午飯時給她喂點粥,然後再喂藥便可。”
“知道了,你倆快去睡會兒吧。”
平姑和啞娘走後,芙嫣便去芙陵那裏告了假,說要照顧女孩兒。
“也好,今日就再縱你一天,明日可不能再偷懶了。”
“這哪裏是偷懶啊。”芙嫣不滿的撅著嘴,在芙陵書房裏尋了幾本書,便又回到了平姑的房裏。
臨風窗下,芙嫣低頭看書,一會兒再看看床上女孩兒的情況。芙嫣聽著雨聲漸小,便推開窗,看著滿地粉紅,樹上的桃花已經是落盡。正在芙嫣發愣之時,床上的女孩兒竟然醒了。她愣愣的看著窗邊站著的少女,本想下床,不想卻牽動了傷口,忍不住痛呼出聲:“唔……”
芙嫣聞聲回過頭來,看到正在掙紮著下床的女孩兒,心裏一驚,趕緊上前扶著她說道:“快躺好,快躺好。”
“這裏是?”女孩兒被芙嫣強行按下,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芙嫣看著女孩兒的眼睛,像是受驚的小鹿一般。
看到女孩搖搖頭,芙嫣一愣,想起爺爺曾說過,前朝時有圈養奴隸的習俗,那些奴隸如同牲畜一般,隨意買賣,無名無姓。雖說現在已不是前朝,但在遠離京都的地方,依舊有此等惡習。芙嫣拉過女孩兒的手,果然看到她的手臂上烙有家徽。芙嫣皺眉問道:“你是逃出來的?”
女孩兒一聽以為自己要被送回去,嚇得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滾下床跪在芙嫣的腳邊,拉著芙嫣的裙角,泣不成聲的說道:“小姐,奴願做牛做馬,隻求小姐不要送奴回去!”
“你快起來。”芙嫣想要扶起女孩兒,誰知女孩兒此時的力氣極大,死死地拽著芙嫣的裙角,芙嫣無奈,隻能說道:“我不會送你回去的。”
女孩兒抬起頭,感激的看著芙嫣,隨即馬上又是扣頭,又是發誓的,芙嫣頭痛的應付了好一會兒,才將女孩兒扶上床。
“你先好好養傷,等好了便來我身邊,記住,你雖為婢女,但卻不是奴隸,是堂堂正正的人!”
女孩兒迷茫的看著芙嫣,她自出生起便是奴隸,人人可輕賤的奴隸,是連牲畜都不如的奴隸,自己……可以當人嗎?
芙嫣見她迷茫,知道這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讓她明白的,便歎氣道:“我給你取個名字吧。”芙嫣看向窗外,說道:“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知夏深。雨過天晴,苦難已過,你便叫夏深吧。”
風卷輕簾,芙嫣亭亭立於窗前,夏深呆望著,便知這才是自己的雨後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