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蒹葭憶舊事
第三百五十章蒹葭憶舊事
“今天先講到這裏，回去之後想想有什麽不會不懂的，相互討論下，明日我來可以問我。”
顧采薇講完課，一邊收拾“教案”一邊對著台下密密麻麻坐著的眾女道。
眾人照舊起來，向她屈膝行禮。
顧采薇本來不適應，但是這些女子從小都受過良好的禮儀教養，加之她現在確實是老師，她也就自我勸解這是現代的“老師好”和“老師再見”了。
一直站在最後像根柱子一樣的周路，見狀走上前去，對顧采薇道：“小公子，快些走吧，將軍已經讓人催了三次了。”
顧采薇暗自抱怨，總催她做什麽，拖她後腿，哼！
卻聽周路揚起聲音道：“今日是小公子生辰，將軍特意早回營帳，等著給您慶生。”
顧采薇想了想，恍然大悟，拍著頭笑道：“我都忙忘了，還真是。”
眾女紛紛向她慶賀生辰，顧采薇笑嘻嘻地不住說著“多謝”，心裏想著應該早點準備些吃食給她們。
周路道：“將軍說今日是小公子生辰，特意賞了些果子點心給這裏。我這就讓人抬進來。”
顧采薇見宋鐸想的和自己如出一轍，心裏有種甜滋滋的感覺，還要給眾人分東西，被水沉和周路一起勸回去。
“好多年沒吃過這麽精細的點心了。”顧采薇離開後，有女子歎道。
“托小公子的福。”有人接話。
“將軍讓人催了三遍，小公子才回去，也就小公子敢這般了……”有女子掩唇笑道。
“大將軍真是，從前閨裏夢中也不敢想的這麽美好的良配啊。”有個年長些的女子捧著點心道，臉上露出幾分遐思，大概想起了從前的美好時光。
“蒹葭，你怎麽不說話？”有人問在一邊發呆的蒹葭。
蒹葭望著手裏做成桃花形狀的精致點心道：“也是想起從前舊事。家中出事的前一年，家中兄長帶著我們幾個姐妹出去踏青，回京的路上，大概是看我們車駕眾多，排場很大，便有人攔車鳴冤。那時，我和姐妹們正在車上，桌上擺著的，也是這桃花形狀的點心。”
“是什麽人？鳴什麽冤？”有人迫不及待地問道。
歲月和經曆的砥礪，到底讓她們變得不一樣，從前那些貴女的矜持，變成了今日的直爽。
蒹葭笑笑，道：“外麵哭的聲音很大，有男有女。我們姐妹，當然不會主動去問。便是兄長，也隻讓他們去官府鳴冤，幾句話打發了他們。後來我聽奶娘跟婆子議論，說是那家有個女兒，生得極美，被某四品官員搶去做小妾，他們家人就一直四處求告……”
蒹葭頓頓，臉上露出一抹苦笑：“我現在還記得，奶娘說，那般窮苦的人家，做了小妾提拔家人，那家人還不識趣？我父親那般位高權重，哪裏會有空管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我也隻是聽過就過，想著在山莊裏見過的雙手粗糙的貧家女子和父親兄長後院裏花枝招展的妾室們，竟然覺得奶娘說的有幾分道理。我父親和兄長都位居高位，哪裏有時間管這些瑣事！”
眾人不明白她說的，和現在的情形有什麽關係，靜靜等著她的下文。
“我不知道後來那個女子和他們一家下場如何，第二年父親便出事了，我便來到了這裏。這件事情也被我遺忘。後來見到了小公子，被小公子救出苦海。不知為何，我總想起那件事情。我知道其實父親出事和當時我們的袖手旁觀並無絲毫關係，但是心裏卻總是忍不住想，若當時是小公子，肯定會下車查看，至少找人問問。便是對我們這些有著洗不清的原罪的人，她都那般悲憫，更何況是無辜之人？上天也許就是在責罰我們的自私自利，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吧。”
蒹葭把手中的點心送到嘴邊，輕輕咬了一口，甜絲絲的滋味在口中蕩漾開來，比在那無憂無慮的豆蔻歲月中吃到的還要美味。
“小公子這樣的女子，從前的我們，可能會對她的身份嗤之以鼻；冷眼旁觀她現在的所作所為，也會心裏嗤笑她多管閑事，給將軍添亂。但是隻有當我們是被救助的人，才會明白，那些多管閑事背後的善良和悲憫之心，多麽難能可貴，方才醒悟，從前往廟裏捐的大把香油，隻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罷了。”
眾女緘默，不知道思緒都飄到了哪裏。
“將軍本也不是為世俗左右的人，小公子身上的那些好，他懂，所以視之為明珠。”蒹葭歎了口氣道，“從前咱們見慣的，都是為了男人的寵愛，不管正妻還是妾室，無所不用其極。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不過井底之蛙，沒見過這般情真意切。三千弱水，隻取一瓢，這是對小公子最大的福報吧。”
眾人紛紛點頭。
有人提議道：“我們今日不知小公子生辰，不如一起想想，回頭做些小針線之類送給她。不管好賴，都是咱們的心意。”
其他人都附議，蒹葭說的這番話帶來的沉重，被唧唧喳喳的討論驅離。
在後麵看守她們的侍衛，領頭的那個聞言，難得主動提出，問她們需要什麽，若不是太為難的東西，自己可以讓人幫她們找來。
眾人開始熱火朝天的忙活起來。意見不統一？不要緊，這三五個人一小組，說要畫個花樣子，替她繡個帕子；那六七個人一堆，要替她寫一幅百福書法……
顧采薇對這邊因為她生辰引起的熱鬧渾然不知。
吃完發，跟宋鐸做完少兒不宜的事情後，她趴在宋鐸身上，調皮地用指尖點著他胸前的小點點，有一搭無一搭地跟他說著話。
“表哥，我發現我們真是越來越心有靈犀了……”
宋鐸對她的小動作恍若未聞，放縱地任由她無意識地煽風點火——橫豎挑起來火氣，自有她自己熄滅。
“母親竟然也還記得，給我做了衣裳，明日我便要穿……”顧采薇還在絮絮叨叨，沒發現，宋鐸的體溫越來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