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愛屋及烏
第二百三十二章愛屋及烏
宋鐸走了以後，顧采薇讓人關了所有大門，除了下人來往買菜之類瑣事，基本斷了外麵的聯係。
明珠守著顧采薇做針線，而顧采薇不是看醫書擺弄藥材就是給鍛煉手指，為給靜妃做手術準備。
成郡王帶著懷恩來過幾次蹭飯，新婚夫君跟著宋鐸第一次上戰場的程夢璃也來過兩次，這是府裏接待過的客人。
顧炎清派人上門送過一次補品，被顧采薇拒絕了，王老太君也派人來傳喚她到裴府伺候，她也壓根沒搭理。本來想去拜訪嚴夫人，但是一來宋鐸剛走，她情緒不高，二來嚴夫人傳話說府裏亂糟糟的，別汙了她眼睛，也不肯讓她去，隻約好一個月後靜妃手術完一起去青雲庵燒香。
秋風漸起秋意濃。
手術前兩天，顧采薇就到了靜妃宮中。
“娘娘，手術您不必擔心，有我和大哥在，一定不會讓您有問題的。”顧采薇照例鼓勵一下患者。
“沒什麽好擔心的。本宮什麽富貴都享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就是老天執意要收，本宮也沒有什麽遺憾和放不下的了。”靜妃半靠在榻上的軟墊上，手裏的佛珠慢慢從指尖滑落。
顧采薇笑道：“就衝娘娘這份心胸，也必長命百歲。”
靜妃眯著眼睛看她一眼道：“什麽時候學乖了，在本宮麵前也會揀著好聽的說了？瞧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伯涵才走幾天，把自己瘦成這副模樣，看著真真礙眼。等他回來，你瘦成一副骨架，他也懶得看你，到時候本宮瞧你怎麽哭去。”
顧采薇忙道：“勞娘娘關懷，天熱吃不下東西，過了這陣就好了。”
“可是有了身子？”靜妃忽然問道。
顧采薇虎軀一震，連忙否認。靜妃娘娘也知道了？感覺沒有隱私可言啊……
“沒有就好，否則真是個麻煩。”靜妃道，也不再糾結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在婉欣肚子上留的那道疤，本宮見了，本宮日後也會那樣嗎？”
顧采薇解釋道：“並不在同一處，可能更顯眼些，不過我盡量跟大哥商量，給娘娘配置好藥膏……”
“不要緊。”靜妃擺擺手，“本宮一把年紀，那些並不要緊。想留住皇上，有的是年輕鮮嫩的宮女。不過，本宮要想想，這事情該如何對皇上解釋……”
身旁沒有別人，靜妃說話隨心所欲。
這事情顧采薇也想過，並且腦海裏有個不成熟的主意。靜妃既然不拿她當外人，她也不藏著掖著，坦白說出自己的想法。
“還算有幾分腦子。”靜妃道，“雖然有幾分不成熟，但是總歸是個主意。”
“拋磚引玉。”顧采薇笑著道，“術後還得有十天左右恢複期，這段時間娘娘不能出去，皇上也不能來……”
“這些不用你費心。”靜妃懶懶地道，“過來給本宮捏捏頭，頭疼。”
顧采薇乖巧地站到她身後伺候。
“嗯，再重點，手法不錯。”靜妃愜意地閉上眼睛道，“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你這手，手術不成功，你該如何收場？”
顧采薇手一頓，隨即繼續慢慢揉捏，誠實道：“沒想過。”
“蠢貨！”靜妃嗤道，“有空去想本宮的退路，不知道先想想自己的退路，愚不可及。”
顧采薇沒敢吭聲。
她真沒想過，一則她覺得大概率成功，二則也是職業習慣使然，她從來沒在手術前想過失敗了會怎樣雲雲。
“若是失敗了，皇上不會饒你，三皇子不會保你，甚至，伯涵心裏也會有疙瘩。”靜妃徐徐說道，忽然睜開眼睛，眼中光芒大盛，無比淩厲，“你要是聰明，就不該攬下這事情！”
顧采薇苦笑：“不敢欺瞞娘娘，如此駭人聽聞的手術，我從來未曾想過展露人前。奈何遇到表哥，事情就不受我控製。我也惜命，也曾畏縮，可是表哥敬重您，我愛重表哥，愛屋及烏；我又是大夫，見死不救，內心煎熬。若是我無動於衷，日後漫漫歲月，又有何麵目和表哥心無芥蒂地廝守？”
靜妃眼中淩厲散去，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笑意。
這一笑，如同陽光融化了萬千雪山，春水帶著盎然生機，飄然而至，讓顧采薇看呆了。
難怪，靜妃能得皇上寵愛，二十年盛寵不衰。
“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在本宮麵前說，愛屋及烏，本宮是被及之烏。”靜妃道，“雖則這話讓本宮多少感動，但是本宮依然覺得你很蠢。”
靜妃口氣赤裸裸的嫌棄。
“娘娘身份尊貴，後宮步步驚心，”顧采薇小聲說道，“我自然不敢跟娘娘比。若是我在宮中，恐怕早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下了。”
“你倒有自知之明。”靜妃淡淡道，“老天總有安排。你這般蠢笨的，就給你一個一根筋的男人；本宮這般，這輩子都是操心辛苦的命。”
顧采薇卡殼了，老老實實給靜妃按摩，不敢再作聲。
“真不知道伯涵看上你什麽了，不能為本宮分憂，還得本宮時時為你想著。”靜妃看了縮回烏龜殼裏的顧采薇一眼，“皇上晚上會來，我會跟皇上說，無論結果如何，不責怪任何太醫大夫。身後替我穿衣的人，我也會安排好，不會讓別人察覺。生死由命，本宮看得開，但是你要好好侍奉伯涵，不管將來如何，都不離不棄，你可做得到？”
靜妃話到最後，黛眉微挑，有幾分嚴厲。
顧采薇聲音沉穩回道：“采薇定然不會讓娘娘有意外，娘娘日後還要指點調教我，如何做好將軍夫人，還要娘娘替我兜著錯處，還要……”顧采薇頓了頓，在心中轉了幾圈的話還是說出口，“還要娘娘看著，三皇子俯瞰天下，表哥忠心耿耿，替他守好江山，兄友弟恭，長長久久……”
狡兔死，走狗烹。
若是將來三皇子登基，未嚐不會對宋鐸心有猜忌。靜妃是懂宋鐸的長輩，希望她能夠安然無恙，在三皇子疑心的時候，替宋鐸分說一二。
頓了許久，靜妃微不可察地點頭：“你放心。隻要本宮在，你擔心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顧采薇繞到靜妃身前，俯身下跪，重重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