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雲迷站在禪房的門前,心如擂鼓,心道初次見面一定要讓他印象深刻才行。怎麼樣才能讓人印象深刻呢,雲迷撓著頭在禪房外轉了好幾圈,腦子裡全是樹爺爺給她講過的話本子,裡面的小姐都是打扮的和天仙一樣才遇見自己的情郎,情郎對她一見鍾情然後就結成眷侶過上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

  她咬著唇在門外思考了片刻后,從儲物袋裡拿出一面水月鏡。水月鏡顧名思義——鏡花水月,是修真界女修出門在外必備的物品。每當出場的時候將水月鏡輕輕的放在邊上,就能製造出美輪美奐的場景,吸引無數目光。

  環顧四周找沒有看到合適的地方,於是雲迷把水月鏡擱腳下,借著大好的月色照了照,她回來的時候特意讓師姐幫她梳的,師姐說這是現下女修中最流行的靈貓髻,就是將頭髮盤成兩個貓耳狀頂在腦袋上,靈動嬌俏最適合她這樣的小姑娘。

  嗯劉海很柔順的垂在兩頰邊,後面的頭髮也沒有亂。又整理了一下衣襟和裙擺,繫緊了腰帶讓自己的腰看起來不盈一握。滿意的對著鏡子笑了笑,師姐當初說什麼來著女孩子家要笑不露齒,端莊大方,她收斂了一下自己露出來的虎牙。

  確認水月鏡擺好后,一把推開大門。有風輕輕吹動她的裙擺,從帶起柔順的長發向後飛揚。雲迷嘴角微彎,這個風很滿意。風中帶了幾瓣桃紅的花瓣,伴隨陣陣清香。嘴角的笑意又擴大了一些,氛圍很好,然後是升騰的白色煙霧從水月鏡里吹出,營造出仙女下凡的氣勢。雲迷簡直想給送它水月鏡的師弟唱首歌,表達自己的感謝。

  一道光自下而上打在了她的臉上,雲迷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屋內的一心先是看到地上貓頭人身的影子一愣,接著就飛出來一隻敲木魚的犍稚,雲迷歪了一下腦袋躲過襲擊,然後是一道低沉的聲音從屋內傳出,「哪來的妖物,竟敢在寺廟中行兇!」

  雲迷的手已經摸到自己背上的重劍,她深深的覺得自己應該抱著重劍回門派好好找師弟談談心。放下忍不住拔劍的手,她深吸一口,邁步進屋。屋內只點了一盞油燈,借著油燈一心看清楚了來的不是什麼妖物而是一個姑娘。

  他眸中是顯而易見的驚惶,低垂眼帘,單手持念珠道:「施主,為何半夜來訪?」

  雲迷借著著屋中燈火看著眼前的和尚,有多久沒見到他,心內巨大的欣喜快將她淹沒。鼻頭髮酸,眼淚掉了下來,嗚咽著道:「一心。

  他被這聲音唬的一愣,才抬眼望去細細打量。這是個年方十六七的少女,眼中含淚鼻頭有些紅,穿著打扮十分利落,背上似乎還背著一把和她身形差不多的重劍。

  一心疑惑的開口道:「施主?可是遇到什麼傷心事?」

  雲迷抹掉眼角的淚花,揚起笑臉,一個閃身跪坐在他跟前看著和前幾世幾乎毫一模一樣的眉眼答道:「開心的不得了,你是不是不記得我了?」

  一心迷惑的看著眼前一笑就露出虎牙的少女,不自在的垂首,避開她懸在自己眉心的指尖低聲道:「一心自小被師父領會養在廟中,不曾見過施主。」

  「我叫雲迷,天上的雲,迷障的迷。從這一刻起我寸步不離跟著你,直到你修成正果。」雲迷語氣輕快且認真的看著他一字一句說道。

  也不管他同不同意,解下背上重劍盤腿坐在另一塊蒲團上。將重劍橫在腿上。支著下巴目不轉睛的打量他,毫不掩飾眼中的歡喜。

  「施主為何要這麼做。」一心捻動手中的佛珠問道。

  雲迷毫不猶豫的說道:「師父也說了世間弱小皆要細心愛護,是我這種強者應為之事。」

  「一心並不是弱小。」他爭辯道。

  「你能拿得起我手中這把劍我就承認你不是。」雲迷指著腿上橫著的慈悲道,慈悲劍靈初生與主人有微弱的感應,劍身輕顫似不樂意。

  他看了看劍,又看了看雲迷問道:「如果一心能拿起來,施主是不是就不再跟著一心了?」

  「你想多了,我最多承認你不是弱小。」雲迷笑盈盈的說道。

  一心皺眉沉聲道:「施主為何執意跟著一心?」

  「因為我捨不得看你死。」雲迷道。

  一心看著她的神色不像是玩笑,擰緊眉頭閉目不語,這模樣和老和尚學了十成十。

  她見一心手中的念珠捻的又快了一些好心解釋道:「一心,你們佛家常說因果,你若是因,我就是果。你我之間有解不開的因果。」

  一心被她說的雜念叢生,停下手中的捻動的佛珠纏繞在手腕上,念起了清心咒,「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雲迷摸著劍身輕聲道:「可我們劍修不講因果,講的是斬盡一切修得逍遙自在。所以我常問師父若要逍遙自在是不是需得隨心。師父道隨心也需順應天道。我就問他既然要順應天道了如何隨心。」

  他被雲迷所說吸引漸漸停下念經的聲音,看著她陷入自己的回憶中,雲迷似被自己的回憶逗笑,露出尖尖的虎牙道:「你知道師父是怎麼回答我的嗎?」

  一心看著她搖頭。

  「師父直接抽出自己的劍指著我說,當劍修遇事不決的時候就當拔劍一戰。因為他也不知道哈哈哈哈」雲迷笑的花枝亂顫。

  他露出了今天見到雲迷后的第一個笑容,雲迷看的一呆笑聲戛然而止。一心收斂笑容復又捻起手上的念珠,低垂眉眼。她看到一心的耳根爬上一抹淡淡的紅色,笑著說:「一心,你跟我在一塊的時候多笑笑吧,你一笑我恨不得把心剜出來給你。」

  耳根那抹紅色順著爬上臉頰,在他白晢的臉上分外明顯。這樣的話只在他跟著師父下山的時候,聽著街上那些小混混調戲良家女的時候聽過。他不由的有些惱,沉聲道:「施主,慎言。」

  雲迷撇了撇嘴,明明說的是真心話還要被訓,真不甘心。他不說話,只顧著低頭念經。雲迷是個閑不住的性格,她開始打量禪房內的擺設,牆上什麼掛件都沒有。對著窗戶有一張矮几,上面有一卷經書和一爐香,筆墨整齊的擱在一邊。

  矮几後面是一張屏風,被屏風隔開的是一張簡單的床榻,榻上是一條疊的整整齊齊的灰色被子。聽著他低低的誦經聲,雲迷忽然覺得自己回到第一世初見他的時候十分的安心,不自覺的就勾起嘴角。

  她對一心道:「明日你要去下山去李老夫人家送佛珠,今日早些睡吧。」

  一心張口要說什麼又低頭不語。

  「我是個劍修晚上抱著劍就能睡。」雲迷以為一心擔心的是這個。

  「施主怎麼知道一心明日要下山去送佛珠?」他無奈的放下捻動的佛珠問道。

  雲迷笑著道:「一心,是不是和尚都像你這麼老實,我可以偷聽啊。」

  「施主這點倒是很像佛門中人。」一心氣惱道。

  「哪點?」她好奇的看著一心。

  一心道:「不打誑語。」

  雲迷像發什麼新奇的事情一樣看著他,「一心你居然會打趣人了,果然是要多多相處才能互相了解,古人誠不欺我,那話本上說的日久生情也是真的咯。」

  今晚已經被打斷太多回,根本無法凈心。他搖了搖頭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將念珠又纏回手上,收起面前的佛經,從蒲團上站起。

  雲迷急急喊道:「你要去哪?」

  「坐禪。」只見他先將左腳掌置於右大腿上,后再將右腳掌置於左大腿上,最後兩手交疊放在大腿上。

  她看的目瞪口呆,「一心,要不你和我回師門吧,師門裡你想怎麼睡就怎麼睡。」見一閉目養神不理她,又繼續道:「真的,我有個師兄喜歡倒吊著睡,還有師姐喜歡睡在繩子上。對了還有兩個師兄他么喜歡一起睡!」

  一心忍無可忍道:「施主,食不言寢不語。」

  「好吧,那我和你一起睡。」說著往屏風後走去,一心感覺到床榻抖了一下,重劍被放在自己的邊上然後是脫鞋子的動靜。軟乎乎的身子和自己背靠背,雲迷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檀香味,懶懶的道:「反正在你們出家人眼裡都是施主不分男女,你借我靠一晚。」

  他沒有說話,在念完一遍清心咒時,身後傳來雲迷淺淺均勻的呼吸聲,在精妙的夜裡清晰可聞。他又拿出那串念珠重新捻動。

  屋外老和尚鬼鬼祟祟的在草叢裡來來回回的尋找著什麼,終於在一片雜草從中撿起那根被一心用來當做武器的犍稚,口中還念叨著,「一心著孽徒,這可是紫檀木的,簡直暴殄天物。」

  一心捻動念珠的手瞬間收緊,已經數不清這是今夜第幾次被又被打斷了。他暗嘆口氣,師父哪都好,就是這錢財一事上有些放不下。

  看窗外天色將明,再有一個時辰就該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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