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夢(五)
我望著台下的人海茫茫,他們穿越擁擠的人群,只是為了多看他一眼。
聚光燈打在他的身上,人們的眼睛注視著他的。
可是我卻做不到,我唯一能做的,是遠遠觀望著他的幸福,獨自消磨等待著。
他註定是所有人的江浮生,註定是。
我看著他的背影漸漸的淡出視線,心臟最柔軟的地方正在一點點的缺失。
「暮年!」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欣喜的轉過身去,是往日里同我無話不說的陳銘。
他穿了一件寬大的籃球服,高高瘦瘦,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星眸皓齒,笑起來的時候有兩顆好看的虎牙。
他還像從前那樣,一點兒一點兒都沒變。
他一笑,眼睛便彎成一道月亮,彷彿整個世界都是他的。
他輕輕的撫摸著我的頭髮,說,暮年,世界真的好小,兜兜轉轉還是遇見了你。
他高大的身影遮擋了我面前的一大片陽光,汗水在我的額頭輕輕地劃過弧線,恍惚間讓我覺得,這不是從前的夏天了。
我頓了頓,模仿著第一次遇見他時的樣子,有些吃力的踮起腳尖輕輕地拍了拍他的頭。
那天我們默契的坐在夕陽下,坐在無限柔軟的草坪上,他同我訴說著這些年裡沒有我的不安,一直等到七月的雨如約而至,滂沱大雨來的猝不及防。
我們跑到屋檐下躲一場關於青春的雨,然卻席捲了我一整個仲夏。
他說,暮年,你好像沒以前那樣,那麼愛笑了。
他說,暮年,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連天上的繁星都知道我在想你。
我木訥的笑了笑,像一個玩偶般極力牽扯自己的笑。
我看著他眸里的光彩慢慢地黯淡下去,他望著天上忽明忽暗的雲,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而後留給我的是一道乾淨的背影。
直到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操場口,我才望見草坪上他留給我的,還有一袋我愛吃的椰子糖。
多年以後陳銘告訴我,那時的我們都仰望著同一片天空,然靈魂卻早已天各一方。
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