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兩心靈犀複州瘟疫
中山第十山脈東端第一座山,叫做首陽山。山上蘊藏豐富的金礦和玉石,山下沒有花草樹木。這也是座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光禿禿的,他們的馬車就不停留。
繼續再往西五十裏,是虎尾山,這裏最多的是花椒樹、椐樹,隨處可見的是封石。
此山南麵有豐富的黃金,山北麵有豐富的鐵礦。當時帝台和九德下棋,蒼梧駕車,吳子越煮茶,而楠處則是一直悵然若失的發呆。
“現在還沒到秋天,你就思春了?”見到楠處愣愣的發呆出神,帝台分神促狹道。楠處也不理他,隻是想著昨日下雨時分,遇到的芍藥仙子。
其實他當時本想多問幾句的,可是那仙子走的飛快,不給他機會問。後麵加上吳子越又追出來,所以他就沒有繼續問。而今閑下來思量,她定然也是知道些什麽的。
“觀棋不語,上神隻顧著打趣別人,自己的棋子被吃了都不知道。”吳子越煮沸了茶湯,冷眼瞥見了帝台和九德的棋局。
執白子的九德,吃了執黑子的帝台一個棋子,不由得幸災樂禍道。
“呀,該死的。”帝台這才回過神來,隻是大局已定,任憑他用盡一身技藝也沒辦法挽回。
隻得擲子認輸,看著步步緊逼的九德吞沒局勢
看到帝台輸了,山溪風假正經的扯過一本《茶經》以便掩飾住他竊笑的幸災樂禍表情。
從虎尾山出來,繼續往西南五十裏,是繁繢山,這裏的樹木大多是楢樹和杻樹,而草大多是桃枝、鉤端之類的小竹叢。
此時正逢夏秋交匯之時,所以天空諸星在漆黑的夜裏特別明亮。就好像在黑漆漆的畫布上隨手撒下大把大把數不過來的水晶鑽石璀璨。
“南邊是獵戶,你知道麽?”是夜,他們又繼續往西南走了二十裏,到達了勇石山,此山也是不生長花草樹木,光禿禿的荒蕪,但是有豐富的白金,到處流水。
沒有植物,水就都留不住了。可是馬雖然吃了健跑的草,但是也會疲累的。
又正好入夜了,所以六個人決定在這裏停了馬車,安營紮寨過夜再走。
篝火已經燃盡,隻剩下灰白的木灰。換乘的大大馬車上,蒼梧已經睡熟。
山溪風化了原形,挺著吃了太多晚餐而撐得圓滾的肚子好夢正酣,還時不時的“嗷了個嗚汪汪”的夢囈怪叫幾聲。
而另一邊,不知有何怪癖的帝台睡得永遠是他那萬年不變的大石台,那石台據說也是女媧娘娘補天剩下的五彩石,帝台縮小隨身攜帶的寶貝,晚上還要變大睡在上麵。
九德則是在馬車梁上栓了三根繩子,舒心的像躺在床榻上一樣躺在上麵酣睡,那條狗尾巴毫不掩飾的掃來掃去。
掃的睡在他下麵的蒼梧鼻子癢癢涕淚連連,卻不醒。
楠處和吳子越卻毫無睡意,他們倆一起披著鶴氅,鋪了塊冰簞席,攜了個水精枕並肩躺在馬車頂上手牽著手仰望星辰。
“這樣子看,天低星沉的好像要砸下來一般呢。”夜風沉寂,靜謐曠野下唯有一輛馬車好像無際大海裏的一夜浮舟。
吳子越緊緊牽著楠處的手,閉著眼睛,嘴角卻微微翹起,像是如墜美夢裏。
良久,楠處卻看到西方閃過一點微弱的紅光,瞬間不見。他心裏有些不安,那紅光好像帶著黑色的煞氣一般。
“子越——”他的心裏忐忑,索性轉了個身,伸出另一隻手也覆上了吳子越握著他的那隻手,指尖慢慢點過他手掌中紊亂的掌紋。
“嗯?”吳子越似睡非睡的答應著,楠處笑,湊近他的耳邊輕輕問道:“子越,你跟我一起走了這麽多山水,歡喜麽?”
吳子越繼續拖著軟糯的音調,帶著幸福的表情說:“當然歡喜呀,你當初看我隨你被天帝懲罰,墜落之時就該懂得。”
最近,他想起的事情越來越多:
有九十九曲水清澈的長夜,浮屠塔,萬裏城闕烽火明滅。
他們各自站在天帝駕下,看山河永夢,慕一昔高歌慶賀八荒六合,九州三界,終於結束萬年亂戰,一統——
有並蒂芍藥花開的豔如彩霞時,他們和兩個一模一樣的芍藥仙子高談闊論,奏起箜篌趙瑟住。蜀錦彈唱鴛鴦弦,鳳凰台上驚鴻麵——
有他殺過重重天兵仙將神統帥,執意要跟楠處同進共退。
等不及白帝少昊的焦急奔走,等不及刑天痛心疾首的勸阻;也無視給自己下了相思蠱的蝶琉璃,那壓抑的癡狂——
“當初,他們都說,何必如此呢?就算是為了兄弟情誼,也不用如此損貶彼此呀,說什麽兩男同雪月,可是他們怎知——”
楠處被吳子越的思緒感染,也墜入回憶裏,不由自主的呢喃著:
“若無兩相所愛,何來人間大愛!先要有心,才會生情,情之無私,方才成就大愛!”
吳子越一字一句的說。楠處聽他一字一句的說著,好像聽到那些昔日褪色的記憶重新變得鮮活:
好像那語言裏的情愛溫暖,在彼此心裏一起下起靈犀相通的細雨,萌芽生根,直到開出心上最隱秘純潔的花……
次日,他們倆在眾人沒有起身前悄悄回到了馬車裏。他們隔著幾個人,偷偷摸摸的用心語彼此交流著,好像又多了一些隻有兩個人的小秘密呢。
這般想著,楠處和吳子越就悄悄用餘光看著彼此,會心悄悄的笑。還好繼續向西二十裏的複州山,轉移了大家的視線,沒人注意到他們。
這複州山上檀樹多,山南麵有豐富的黃金。九德負責和楠處,吳子越一起淘金;帝台則負責帶著山溪風和蒼梧去找山神查看封印在山間的凶獸跂踵。
跂踵是封印在複州山中的一種禽鳥,它的形狀像一般的貓頭鷹,卻長著一隻爪子和豬一樣的尾巴,它在哪個國家出現,哪個國家就會發生大瘟疫。
可是,封印卻是空的。大驚失色的帝台帶著山溪風和蒼梧奔到山神住的殿宇,卻發現山神被殺了,隻留下了龍身子人臉的原形。
不過帝台仔細查看,山神並不是被殺,而是被人取走了仙魂神魄,隻留下了被定格的肉身。
看來動手之人也知道殺了天神會驚動天界,故而隻是施法取走了山神的仙魂神魄,放出了那隻跂踵。
帝台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對於他來說,這是個半喜半憂的消息。但是他還沒理清思緒,隻得招呼同樣臉色陰沉的蒼梧和山溪風先回去和眾人匯合。
他們剛回到馬車停放的地方,就看到一臉焦急的九德等在馬車邊。看著他們回來,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說道:“你們可是回來了!”
帝台心下一塵,知道大事不好,慌忙問道:“怎麽了?”九德的臉上也沒有了笑眯眯的表情,而是板著臉,連連催促幾人快上馬車。
“複州山下的複州城,城裏爆發了大的瘟疫了!”他剛才已經去看了一圈,形勢很是嚴峻。城中關門閉戶,健康的人把得了瘟疫的人驅趕到一處,活活放火燒死。
可是瘟疫的傳播速度太快了,若是他們不出麵殺了那隻跂踵,任憑多少藥石也救不回來的。“那快走吧。”聽到九德這麽說帝台連聲道
他們趕到複州城時,看到八個城門處都渡了一層淡淡的金光,城外的人進不去,城裏的人出不來。帝台看著九德,知道是他的傑作。
“是清明咒的固封法,總不能讓他們出來害人吧,也不好在牽扯更多。”九德連忙補充,可是帝台還是皺眉。蒼梧則憂心道:“那,若是有漏網之魚怎麽辦?”
九德篤定搖頭:“今天那隻跂踵才出現的,而今天是複州城的王大婚的日子,全城子民不分老幼,全部聚集在城裏喝喜酒呢。”
聽他這麽說,帝台總算是放心了一點。而山溪風則是忍不住的想到:那這個王可夠倒黴的,大婚娶個王後,還碰上瘟疫。
正在此時,眼尖的山溪風突然指著城池大概是王宮上空的方向,對他們說:“看,是我們的雲舟!”
另外幾人聞聲看去,果然是他們之前那外形優美如同鵠鳥展翅高飛的雲舟。雲舟之上的桅杆上,依舊掛著那串彩色貝殼風鈴。而雲舟之上,是風莘懿。
風莘懿的身邊是盤旋飛翔著的那隻跂踵。怎麽是她?!眾人皆是一臉震驚:他們以為風莘懿隻是想搶奪雲舟罷了,卻不料她竟然是放出那隻跂踵的黑手。
看到楠處吳子越和蒼梧,山溪風四人,風莘懿遠遠的隨意揮揮手打招呼。蒼梧想起前癡,厭惡的別過頭去不看她。帝台和九德則是一臉坦然的看著她,憤怒的皺眉。
“風莘懿!你到底想幹什麽?!”還是楠處先開了口,他憤怒的指著她,恨不得撲上去把她生吞活剝一般。
而風莘懿卻笑得一臉明媚,無所謂的坐在甲板上看著那隻俯衝下去的跂踵。“你是?不論你是誰,還不快些把那隻跂踵交出來!”帝台一邊暗暗的摩挲著袖子裏的彩石,一邊嗬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