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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柳相忍痛言不由衷

  繆華帶來了大荒落的月石,修補了雲舟的裂縫讓它煥然一新。繆華在北鄰獄法山二百裏的北嶽山上,殺了一隻吃人的諸懷。


  北嶽山上全是枳棘剛木,繆華殺的那隻諸懷就在樹下挖陷阱。它長著牛身子,四隻角、一對人眼睛和豬耳朵。楠處想去殺諸懷被繆華攔住了:“這事兒,還是讓我來。”


  而少年吳子越則是一臉“怕怕”的樣子縮在楠處身後幽幽的說:“師傅,你為什麽同意讓這個壞女人留下來?”楠處汗顏:都好幾年過去了,他怎麽還是斤斤計較的?

  “我……”楠處語塞,少年吳子越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你給我閉嘴,過來把諸懷宰了煮肉吃。”繆華一手叉腰一手捏住少年吳子越的耳朵,把他脫離了楠處的身邊。


  可憐他一個美少年,被如此摧殘。少年吳子越眼巴巴的指望楠處救他,楠處卻望天傲嬌道:“我去抓些鮨yì魚來加餐。”


  他才不要“救”一個口無遮攔的臭小子,繆華有多八卦他明明知道、還傻乎乎的被她套話。楠處要去的地方是諸懷住的水邊。


  因為諸懷住那裏,所以那水也叫諸懷水。充其量也就算是一條小河的諸懷水,從山澗中向西流入囂水。鮨yì魚雖然是魚身子但是卻長著一隻狗腦袋。


  它叫起來像嬰兒哭,肉能治療瘋病。因為它的叫聲,楠處有時候還會錯覺的以為自己抓了一個嬰兒。


  楠處抓了鮨yì魚回去的時候,少年吳子越正在悶不做聲的煮諸懷肉、繆華接過楠處的鮨yì魚,默默的去處理了。隻有楠處,尷尬的看著那個灰衣身形,暗暗的哆嗦。


  灰衣,束發而冠、垂下的銀絲隨風飄搖扶過額頭。腰間別著通體青色的玉笛,完美的輪廓、眉眼如含霜結冰一般的神坐在那裏。


  柳相,他來做什麽?楠處打了個寒戰,然後小心翼翼的坐在柳相對麵的席墊上。還好柳相這次什麽也沒有做,雲舟繼續前行。


  北嶽山向北一百八十裏,是渾夕山。此山因為有兩頭蛇肥遺而旱災嚴重的寸草不生,囂水也好像變得小心翼翼的流向西北方向的渤海。


  若不是因為有銅礦和玉石,怕是真的要成荒蕪之地了。除了渾夕山,向北五十裏的北單山、雖然光禿禿的,但是好歹還有些山蔥和山韭。


  柳相還是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裏,於是戰戰兢兢的楠處和少年吳子越就小心翼翼的吃飯。不用人管的雲舟,因為提供動力的瑾瑜一隻插在那裏所以能自己前行。


  北單山向北一百裏的羆pí差山,在雲舟上看起來雖然沒有草木、但是有很多野馬。那些野馬隨著雲舟的方向向北狂奔著,它們跑了一百八十裏、到達北鮮山才停下


  鮮水從這座山的山澗向西北流入塗吾水。直到又向北走了一百七十裏,到了依舊多野馬的堤山、柳相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下去。”


  下去?讓誰下去?柳相看著繆華又說了一遍。繆華不服氣,她知道她打不過他、但是他憑什麽命令自己下去?!此刻的柳相沒有那麽視萬物如芻狗的感覺了。


  楠處怕柳相一生氣,把好不容易修好的雲舟拆了、所以自作主張的把雲舟停到了北鮮山下。


  一隻叫狕的野獸被幾人吵醒了,它有著豹的樣子腦袋上有花紋。本來它準備抖抖威風,教訓下眼前這幾個人的,可是柳相散發的陰寒冰冷的氣息、讓它向狗一樣夾著尾巴慢慢後退的跑了。


  “柳相上神,您看我們已經下來了、您有什麽問題可以跟繆華她談談了。”他一邊說一邊拽著少年吳子越後退了幾十步遠遠的看著。


  此刻他們的身後跑過一群野馬,掀起了陣陣塵土:是狕開始捕食了,但是楠處和少年吳子越顧不得關注那些、他們緊張的看著相對而立的柳相和繆華。


  萬一——好可能快點去救她。楠處是這麽想的,雖然繆華有些不好的地方。繆華沒有說話,柳相卻又開口了:“拿出來。”多麽熟悉的對白,當初在大荒落、他也說過。


  “什麽?”繆華無辜的施展著媚眼如絲,橫波之間足矣沉醉天下男人、雖然柳相是神,但是他也是男的神,所以柳相的冰冷有些鬆動:“把偷了我的衿纓,拿出來。”


  本來,偷便偷了、可是偏偏卻是她偷的。就像當初共工同顓頊爭帝時,她從他的身邊迫不及待的撲向顓頊身邊一個貓神的樣子。


  欺騙,愚蠢、看不透她的迫不及待。就像如今這般,謊言,偷窺還有試圖瞞天過海的無恥。


  “衿纓?我沒有拿你的——”繆華還在狡辯,雖然她記不得眼前人到底是誰、可是那些模模糊糊的記憶,卻讓她忍不住親近眼前這個冷漠的男神仙。


  沒有?柳相冷笑一聲,突然一把把繆華摟緊懷裏、然後把手探到她的衣領中,如他所料般的掏出一枚精致的衿纓。“你,你幹什麽!”繆華大驚失色的捂住了衣領。


  楠處和少年吳子越也一下子瞪大雙眼:柳相——抱了繆華?還——調戲她?!他們沒有看清柳相飛快的手法,隻看得到柳相抱住了繆華,憤怒的說了一句。


  就在他們想上前時,一群突然橫亙出來的野馬群擋住了他們的視線。等野馬跑過去後,柳相和繆華不見了。他們不知道二人哪裏去了,所以趕忙登上雲舟尋找。


  事實上,野馬群跑過的瞬間,柳相帶著她順勢飛上了一匹野馬身上,野馬帶著他們跑過堤水邊。


  堤水從山澗後向東一直流入渤海,堤水裏的龍龜喜歡隨水入渤海回家。


  野馬帶著他們出了北山的第一座山脈,從單狐山到堤山一共二十五座山、蜿蜒五千四百九十裏。


  山神的形象都是蛇身人臉,他們跑過時,這裏的山民正在祭祀山神,用一隻公雞和一頭豬作為祭祀山神的牲畜。


  祭祀山神的玉器是珪,人們把它和牲畜一起埋在地下,祭祀不需要精米。住在山北坡的人,都是隻吃不用火燒的生食的。


  直到野馬群跑到了漫天繁星時才停下,而柳相不自覺的還緊緊抱著繆華。他們坐在馬匹紅色的野馬上,相對曖昧。


  夜風吹過他銀色的發絲和她黑色的發絲,互相僵持著、撫的對方的臉頰癢癢的。


  繆華大腦一片空白,好像連思考都變得緩慢: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他們為什麽要這麽曖昧的相擁對坐在一匹野馬上?


  鎧甲沉重,衣衫染紅。誰傾城的眉色染上淚朦朧?火光城池,倒下的人影,九頭長嘯、繆華腦海裏突然出現了這些畫麵。


  不,她哪裏來的這些畫麵?殘破揪心的抓不住。繆華吞了吞口水:“那個,你的衿纓拿回去了、我……我可以走了吧。”她畏縮小心的指了指遠方。


  走?柳相殘忍而又冰冷的邪魅一笑,突然伸手緊緊的拖住繆華的頭、然後對著她的如花唇瓣就親了下去,直到把唇瓣咬出血絲。


  “你!”繆華火冒三丈,他憑什麽輕薄她?柳相抓住繆華纖細的手腕,“啪”的一聲主動打了自己的臉頰:他活該被打,誰讓他動心了?

  “我?”繆華愣了:這個柳相該不會是上一次被白帝掐暈了九頭摔壞了腦子吧?柳相接下來,好像並沒有撒手的意思,他還是緊摟著繆華

  “怎麽樣?小貓妖?雲生海樓沒了很傷心吧。”他當然清楚繆華的雲生海樓是為誰開,但是他還是要忍不住在她心上多紮一針。


  此刻,星光漫天、而繆華的眼淚卻比星光更加璀璨。她終於忍不住捂住眼睛,而眼淚從她的指縫間流了出來。“你……你怎麽可以……”她並沒有責怪柳相。


  “我當然可以,你能賣、我就能買了毀掉。”柳相狠心咬牙把自己心裏的柔軟給狠狠掐死,然後用黑暗又優雅的聲音慢慢說:“太可惜了,小貓妖、毀了它你就等不來那個人了。”


  她,隻怕以後再也等不到那個人了。柳相的心其實也在偷偷的顫抖,他何嚐不知她等的人是過去的他?但是愛,已經被恨染紅。


  共工領導的一族,萬年前的往事、他忘不了。每當看到這天下間的山川河流,碧波入海、他的心就特別難受。


  可是,她偏偏擠在裏麵!讓他愛恨難平衡。“我等到了,”哭了半晌,繆華擦了擦眼淚,淚痕斑斑的看著柳相說道:“就是你、柳相。”


  她隻有一部分的記憶,所以她滿腦子都是她還沒修成人時,他們在大荒落的相處時光。


  “我?”柳相譏諷的笑了,“我一個萬年生的神,怎麽會跟你這隻卑賤醜陋的貓妖在一起!天界那麽多貌美如花的女神仙呢。”他忍著痛楚,逼著自己言不由衷。


  既然做不到仇恨,又不能打開心結、那就傷害她吧。柳相是這麽想的,傷害她、讓她離開的遠遠的。


  “你確定?你說的是我?”繆華不怒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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