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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過往

  從石室內部的裝飾來看,這裡像是神社用以供奉某些事物的場所,只是如今被妖怪們霸佔了。

  淺川明輝簡單數了數,其中的妖怪不在少數。而妖怪們圍繞的幽藍火焰,散發出的靈氣波動讓他有了輕微的不適感。

  「小紙,我們現在能退回去嗎?」淺川明輝詢問自家式神道。

  「應該不行,到了這麼近的地方,很難保證行動不會引起妖怪的注意。」紙人傳念否定了他的想法。

  「那這樣看來,就只能等待日出了……也不知道壁畫上日出的時候人類和妖怪相安無事究竟是怎麼回事。」淺川明輝在腦海中自言自語著,靜靜等待著日出的到來。

  毫無疑問,以石室內妖怪的數量,眼下貿然進入絕對是個魯莽的選擇。

  他在石門的一側輕手輕腳地坐了下來,紙人漂浮在距他很近的位置,警惕著一側的石門。

  正在思考壁畫內容與眼前情形關聯性中,淺川明輝忽然感覺到意識一陣恍惚,剛剛有的少許思路就此被打斷。

  「怎麼回事,小紙?」他傳念詢問道。

  「裡面的妖怪身上氣息有很嚴重的波動,不知道是為什麼……」

  淺川明輝爬了起來,重新湊到了門縫處。

  那些原本盤踞著的妖怪們身影正在漸漸變淺,而它們圍攏著的那團幽藍色火焰也同樣漸漸變淺。

  不過一小會兒,所有這些就如同被橡皮擦去一般,在淺川明輝眼前徹底消失,沒有留下半點痕迹。

  淺川明輝怔住片刻,推開了石門。

  門內顯得空空蕩蕩,只有一簇光亮映入了他的眼帘。

  朝陽初升,帶了了清晨的第一縷光亮。

  淺川明輝前方的石壁上,距離頂部非常接近的一處地方,有著被開鑿出來,顯得方方正正的透光孔。

  光束從透光孔射入,讓他清晰看見石室內飛揚著的塵埃。

  這裡看上去蒙塵已久。

  時間推移,朝陽繼續升起,陸續有光束從其它的透光孔照入。

  淺川明輝靠近了幽藍火焰原先燃燒的位置,看著上方大概是用來承裝這火焰的容器。

  三道銅質的支架從石室頂垂下,連結著一個微微向下凹陷的圓盤。圓盤極厚,看起來不止一層。不過出於地形原因,淺川明輝無法靠近觀察,只能讓紙人代勞。

  很快,返回的紙人就給了他答案——圓盤是由五層子盤合疊而成,每層子盤的材料都不相同。

  據紙人觀察,應該是使用了金、銀、銅、鐵、錫五種材料製作成的。

  至於淺川明輝無法靠近觀察的地形原因,就在於圓盤下方下陷的七級階梯,無論處於什麼位置,他都不可能在夠近的距離下保持與圓盤的高度齊平。

  這三個數字讓淺川明輝想到了神樂鈴,所謂上三、中五、下七的鈴鐺排布。看上去,這裡物件的擺放似乎也遵循著特殊的排布規律。

  只可惜,雖然透光孔中照射來的數道光線讓室內亮度高了不少,但仍舊無法達到明亮的程度。為了避免被地上可能存在的雜物絆倒,淺川明輝只能再次召喚出了火焰。

  火焰色澤溫暖,儼然和現實世界中的火焰一樣,呈現出橙黃的色澤。

  淺川明輝看著自己手中的火焰,發了好一會兒呆。

  「小紙,你也看到了吧?」他的問題顯得多少有氣無力。

  「嗯……夜晚的火焰是幽藍色的,白天的火焰是橙黃色的。」從紙人的應答中,淺川明輝感到了濃濃的困惑。

  「陽行月明。」淺川明輝腦海中,久未出現的那道聲音突然開口。

  「陽行月明?」淺川明輝下意識反問道。

  「我記得沉睡之前,有誰說過這四個字。」

  「您到底是誰?找上我又想要做什麼?」沉默片刻,淺川明輝再次問道。

  「我的主人,是平安時代的陰陽師,我只不過是只剩片縷殘魂的式神而已。從我醒來之後,我只記得要尋找一位可靠的陰陽師。」

  「為什麼唯獨找上了我?」

  「我醒來之後,第一個看見的陰陽師就是你。」

  雙方同時沉默了一會兒,直到一本多陀羅傳念過來。

  「主人,你那裡怎麼樣了?沒有事吧?」

  「沒事,只不過我們回來可能還要一段時間,一本你在原地等我們就行。」淺川明輝交待了一句,「之前你碰到的那隻天邪鬼呢?」

  「它在日出之前就離開了,我也不知道它去了哪裡。」

  「嗯,我們馬上回來。」

  「不用多問了,如果想起什麼,該告訴你的,能告訴你的我都會說。」魂念終於再度插嘴,扔下這句話后便不再出聲。

  沒有了之前的那些提心弔膽,淺川明輝很快就回到了甬道的入口,爬了上去。

  推開房舍的大門,他沐浴著陽光,渾身暖洋洋地不想動彈。

  「主人,離開夢境之後,我們再次回來時還是會在這片村落。」紙人主動傳念道,提醒著他事情並未解決。

  無論是殘像、妖怪還是幽藍色的火焰,到了夜晚都會再次出現。如果輕易就避過這個問題不去嘗試解決它,只可能讓之後的事情更加麻煩。

  「我明白,我明白,只是伸個懶腰而已。」淺川明輝笑著解釋了一句,「有兩件事情是比較主要的,一是失蹤的天邪鬼。從我們發現妖怪開始,只有它自由活動,而且離開了神社的範圍。一本要注意它的行蹤,如果有發現立刻告訴我!」

  一本多陀羅用力點了點頭。

  「還有就是村落里的殘像了……觸碰殘像能了解被記載的事情,而殘像手中的火焰和我通過咒法凝結出的沒有什麼兩樣,危險程度並不高,可以試試……」淺川明輝自言自語地總結著。

  紙人同樣點了點頭。

  「小紙,你覺不覺得,那些殘像手中出現的火焰像是映射,從石室里的火焰而來?」淺川明輝看著紙人,神情認真。

  「猜測得有點道理,你的小紙人之前也辨識到過相似的波動。」殘魂突然冒出,插了句嘴。

  「但只有等晚上才能驗證了,白天這裡看上去除了荒涼一點和其它地方沒什麼區別。」淺川明輝皺了皺眉。

  要再次進入夢境,怕是又要相隔兩三天,這些事情不儘快解決,誰知道會不會出現什麼奇怪的變化?

  「不用的,主人,你現在已經可以每天進入了。」感受到淺川明輝的想法,紙人主動回答道。

  「嗯?」

  「主人你的魂念在慢慢恢復,所以現在已經不會因為每天進入導致精神受到損傷了。」紙人看上歡欣鼓舞,「再這樣下去,找回靈力也快了!」

  「咳!」淺川明輝打斷了紙人,「上次我們說到靈力的時候你就跑了,這次還想瞞著我?」

  紙人僵住了,好一會兒才恢復了動作。只是淺川明輝看它的樣子,分明有些畏畏縮縮,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

  「等回到現實世界,我再說……這樣可以嗎?」紙人小心翼翼地申請著淺川明輝的許可。

  「行,那就等回去再說!」淺川明輝看著紙人的表現,被逗得笑了出來。

  ……

  「明輝,你想要成為陰陽師嗎?」

  「想,我想像父親你一樣!」稚嫩的聲音傳來,聽起來已經下定了決心。

  「好,那就從陰陽師最根本的能力——式神上開始。既然你已經順利擁有了靈力,那就要去創造屬於自己的式神。」

  「是!」那道稚嫩的聲音沒有任何猶豫,立刻答應了下來。

  彷彿快速播放的影片一般,淺川明輝無聲地看著「明輝」在接下來的幾天中廢寢忘食的嘗試,以及過程中數次沮喪抱怨,又在自我激勵中重新鼓起勇氣繼續下去。

  終於,他成功了。

  在父親,以及另外兩人的面前,他完成了最後一道步驟,用帶有靈力的毛筆賦予了式神生命。

  他高興地擁抱起自己的家人,最後回到正在緩緩從桌上飛起的紙人面前,為它取了一個名字。

  「既然你是紙人,就叫你小紙好了!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式神了!」

  紙人繞著他飛舞起來,彷彿在慶賀自己的誕生,又彷彿在表達自己對新主人的喜愛。

  而接下來,就只有一片空白。似乎在紙人誕生之後,就再也沒有其它事情發生。

  ……

  淺川明輝睜開雙眼,看見了漆黑的天花板。

  不知為何,他的眼角溢出了一滴淚珠。

  坐起身,照例看了看時間——眼下不過凌晨兩點多,正是夜深人靜之時。

  紙人飛到了他的肩頭停頓了下來,看上去像是準備告訴淺川明輝什麼。

  望著窗外的月色,淺川明輝突然笑了出來,打斷了紙人:「小紙,我記得你之前曾經告訴過我,因為是式神,所以被起名叫小紙?」

  紙人不解地點了點頭,不明白淺川明輝為什麼突然提起了這件事。

  「你看,我怎麼就會忘了呢?為什麼就忘了其實是我給你取的名字,忘了你是我的第一個式神呢?與你相關的一切我都忘記了,什麼都沒有留下。」他向後坐了少許,背靠在床板上自嘲道。

  「我真是個不稱職的主人啊……」雖然回憶仍舊模糊,他卻能感受到那時的情感——歡樂、悲傷、喜悅、憤怒、恐懼一同涌了上來。

  所有自己經歷過的事,紙人都在身邊一同經歷過。可是自己卻忘掉了它其實已經成為自己不可或缺的家人。

  難怪自己當初碰見它時沒有害怕,沒有恐懼,只有淡淡的驚訝。

  自己又怎麼會怕它呢?

  紙人貼近了淺川明輝的臉頰,安慰著他。

  「放心,我只是突然感慨一下。但既然我記起來了,那就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感受到紙人的動作,淺川明輝回了一句。

  「主人,把我忘掉不是你的錯誤,當初是夏樹大人親手把你的記憶封印起來的,你要是記得我才不正常。」

  「父親?他為什麼要那麼做?」剛剛還沉浸在自責中的淺川明輝一怔,迅速反問道。

  「因為夏樹大人不想讓你再和陰陽師扯上關係。」紙人回憶起了當時土御門夏樹的所作所為。

  「為什麼?」淺川明輝滿是不解。

  ……

  「小紙,明輝是這麼叫你的,對吧?」土御門夏樹看著躺在床上,處於昏睡狀態的淺川明輝,和紙人溝通了起來。

  「是的,夏樹大人。我知道您不會絕對不會對主人做出不利的事,可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紙人同樣看著床上的人,充滿疑問。

  「你不用知道的太多,明輝以後不再會是陰陽師了。」土御門夏樹低下了頭,眼中是難以掩飾的悲傷,「你也可以離開了。」

  「夏樹大人,這是最後通牒嗎?我能留下來嗎?」

  「沒有陰陽師的式神就不是式神,我不會收取兒子的式神作為自己的式神,你又能怎麼生活在我們身邊?」

  「主人仍舊需要保護對吧,夏樹大人?」

  「是……明輝現在還是容易吸引到一些特殊的東西,我仍舊在想以後該怎麼辦。」土御門夏樹的語氣有些迷茫。

  這幾天里,為了擺平找上門來的麻煩,他已經付出了太多東西,甚至到了要讓兒子與家族劃清界限,再也不與陰陽師扯上一絲關係的地步。

  「夏樹大人,請讓我來保護主人!」聽到土御門夏樹的答案,紙人當即回應道:「我和主人在一起這麼長的時間,肯定比夏樹大人您的式神更了解主人。」

  「只要您能給我補充損耗靈力,我仍舊能在主人身邊暗中保護他,也會比夏樹大人您的式神做的更好。」紙人保證道。

  「你願意暗中保護明輝?即使你現在已經自由了?」土御門夏樹頭一次鄭重其事地看向了紙人。

  「是的,我願意為此努力,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

  「明輝現在已經不記得你的存在了,你以後也不能在他面前出現……這麼苛刻的條件,你也能接受嗎?」土御門語速緩慢地強調道。

  「是的。主人賦予了我生命,從那天起,我的生命就只屬於他。我願意在暗中守護主人,即使他已經不記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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