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水井
「葉恆？」
「葉恆兄？」見葉恆緊縮眉頭不說話，陳拓在一旁輕聲言語。
「噓。」手指放在嘴前，葉恆比劃出噓聲，示意幾人安靜。「你們都安靜下。」
經過葉恆這麼一說，其他四人皆是二丈摸不著頭腦，葉恆突然間疑神疑鬼的，不免讓他們也有所多疑。
陳拓同李業幾人一樣，亦是疑惑，回想方才，或許自己方才的話不夠縝密，被這小子察覺到了。
安靜了一陣，葉恆遲遲沒有鬆開眉頭，也未曾多說幾句話，時不時將目光對著旁邊的水井。
「哎，你們說，葉恆這小子是不是魔怔了啊，剛剛還好好地，現在咋就目光無神了呢。」塗鼎手肘耷拉，朝身邊的老究說道。
老究擺擺手，誰也不知道葉恆此時究竟在幹嘛。
山野寥廓，萬里無雲，傍晚將至，山頂清晨留下的露珠消散，僅剩的是山林別有的味道，是自然萬物的味道。
葉恆聞著這清香，緊縮眉頭，就在方才，耳畔的聲音愈發的真實，愈發的大聲，好似那飛鳥，那走獸，就在他的耳邊呼喊。
聲音一大，也就愈發的清晰，原本只能聽出是什麼物種在鳴叫，現在，葉恆感覺隱隱約約聽到了一種不一樣的聲音，可以說不是聲音，而是夾雜在鳥鳴間，走獸咆哮中的一種情緒。
是悲鳴，是不甘。
「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陳拓覺得事情愈發的不簡單，向李業問道。
「沒什麼，葉恆小友之前別無異樣，就在剛才。」李業對先前遇到蜃殼，以及在幻境里遇到的一切絕口不提。
「剛才怎麼了？」
「剛才葉恆小友問我，是否聽到一個很古怪的聲音。」李業淡淡道，他的眼神也隨著葉恆移動，目視前方的水井。
陳拓點點頭，閉上嘴，眼神亦跟著葉恆轉，放在水井上，眼神中散發著光澤。
葉恆仍舊盯著水井，細細聆聽，他能聽出這聲音的不凡，每一次鳥獸的鳴叫嘶吼，都有所不同，傳達的情緒，卻是相同，就好像兩股聲音在對話，一起控訴什麼不公之事。
不過，這聲音，在中間一段卻又有些像是在爭執。
再匯聚些雜七雜八的聲音，難以再有所發覺，聽出什麼所以然來。
「葉恆小友，你可是聽到了什麼聲音？」又過了良久，陳拓嘴唇微動，開口說道。
原本還在思索的葉恆，猛地抬頭，目光從水井上轉移，落到陳拓身上，有些驚訝，吃驚地看著陳拓。陳拓這人是如何得知的，即便是對方能聽到聲音，那對方又是怎麼知道自己也聽到了這個聲音？
剛想張口否認，葉恆嘴唇微動，最後思慮番，點點頭表示承認，自己的的確確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可是一種高亮的鳥鳴聲？」陳拓的目光一直沒從水井上離開。
「嗯。」葉恆繼續點頭。
「是不是還聽到了一種低沉的聲音，像是野獸咆哮，又像是幼獸嗚咽？」
「你能聽到！」
這下葉恆不淡定了，他沒想到除了自己，同行的四人之中，陳拓也能聽到這些聲音，再看其他三人，李業他們，在聽到兩人對話后，無一不是面帶惑色。
這個陳拓不簡單！葉恆心想。
這個小病秧子不簡單！這個小無賴也不簡單！塗鼎心想。
「不是我能聽到，而是我剛才說過的，我再陪葬墓中，看到了很多秘聞，在一面石牆上，有書寫過這兩對聲音的來歷。」陳拓見葉恆李業等人疑惑地目光，於是搖頭，「這高亮的鳥鳴聲，便是傳聞中的九天神鳥，而那低沉的聲音，則是鹿鳴。」
「這些聲音，都出自黃泉，而這黃泉，應該就在這水井下面。」陳拓轉過身，指著水井。
沿著陳拓的手臂望去，看到那個由石磚壘砌過半人高的水井。
葉恆不是沒懷疑過水井，這些聲音，越靠近水井，聽到的也就越大，回想起在村子里三爺爺說的那些話，如今陳拓又說水井是黃泉的入口，一切都聯繫到一起了。
不出意外的話，水井，的的確確便是黃泉的入口。
李業塗鼎幾人也隨之將目光迴轉道水井上，眼裡透著金光。
「這麼說，水井下面，就是黃泉？我們心心念念的黃泉？」塗鼎感受到自身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指著水井，聲音變得尖銳。
「是。」陳拓點頭。
還未等陳拓把話說完，塗鼎立馬動身，快步跑到水井旁邊，趴在水井上，向下張望。
李業老究也隨之動身，葉恆見狀，快步跟上去，貼著水井的邊緣向下望。
他看到的，幕入眼帘是一片漆黑，真的就什麼也看不見，水井的上半段雜草叢生，差不多要四五人環抱的井口，早已被碧綠盎然的雜草所覆蓋，看不清底下。
又盯著底下看了會兒，葉恆撥開離自己最近的雜草，可底下，還有一叢叢的雜草等待著他。
接下來的一幕，他傻眼了，揭開一層雜草，迎面而來的，是又一層碧綠的雜草，一層又一層，一片雜草又套著一片雜草，他從小到大活了十七年，就從未見過一個水井，裡面沒有水，全是雜草，這還能叫水井？
「這以後還是叫草井來的合適吧.……」嘆了口氣，以後從水井邊離開。
原本想著，要看到水井底下的情況，只要透過雜草之間的縫隙，撥開部分雜草，撥開雲霧見天明。
可現在這種情況下來，就算是把水井上面那一從雜草全清理了，還有下一叢，無論如何都看不出個大概來，就算是真的能透過那一小叢的縫隙，或許也看不到什麼東西，葉恆有一種感覺，既然是黃泉的路口，想下去，談何容易。
不過雖然沒能探查清楚水井底下的情況，卻也不能說沒有收穫，在水井便側過身聆聽，鳥鳴鹿哀比先前聽到的都清楚了不少，同時也響亮不少。
離開水井邊緣，葉恆像是想到了什麼，從懷中摸出一塊巴掌大小的石頭，這是之前還在儒院的時候，許攸他哥許涵文給自己的，現在倒派上了用場。
葉恆將迴音石放在手裡把玩，腦海里浮現一些人的臉龐，黃松那個鐵憨憨，還有那個好心辦壞事的師兄許涵文，以及他弟許攸，同屆最強的林舒，神秘莫測的胖子……
這些憨憨，沒小爺在儒院，過得一定很苦吧，葉恆心想。
這時候，塗鼎湊了過來，瞟了眼旁邊眼睛發亮，腦袋也發亮的塗鼎，葉恆沒理他，繼續自顧自，將石塊手上把玩一番過後，股股白煙開始籠罩住葉恆。
他正在施展仙引，周遭靈氣正以靈氣可見的速度包裹葉恆，還未到葉恆身邊，便已經在空中凝結成了白色的小水珠，迅速貼到他身上。
一種清涼的涼意透過皮膚，傳導至葉恆全身，體內的靈氣凝結成團，又慢慢從團凝結成線條狀，於其身體裡面流淌，沿著血管傳導到全身，形成周身循環。
「這裡的靈氣竟然比儒院的靈溪還要濃郁！」葉恆咂舌，雖是震驚，卻未停下仙引，還在繼續吸收靈氣。
塗鼎則蹲在一邊，從剛開始的不解，再到葉恆身上出現縷縷白煙后的疑惑，最後徹底大變樣，下巴拉得老長，吃驚地看著被白霧包裹住的臭小子。
慢慢地，白煙逐漸凝聚，愈發顯得濃郁。
又過了一會兒，葉恆開始催動體內的細線，使其開始沿著周身循環，部分靈氣透過血管被引導到指尖，細線在其手中化形，纏繞於手中緊握的迴音石上。
石塊與細線交融，瞬間震動，發出微鳴。
葉恆施展仙引再到將迴音石催動，所耗時間不過三十息。
站在旁邊的塗鼎瞪大眼球，卻愣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在原地咂砸舌，久久沒有說話。
葉恆不再入定，收起已經催動的迴音石，仙引一併也隨之解除，周遭因為仙引而吸引來的靈氣，被他一統吸入體內，化作細線。
緩緩張開眼，看到站在自己旁邊的木訥訥的塗鼎。
「清醒一下，別呆在原地了！」葉恆抬手重重拍在塗鼎肩上，而後鬆開。
看到葉恆收起那個石塊，塗鼎眼珠子在眼眶裡打個軲轆，搖搖頭，一反常態，再沒有先前那種大大咧咧的語氣，反而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變得拘謹。
問道：「小子.……不！葉小友，你這剛才施展的，是三大院儒院的仙法？」
話完，僅是餘光掃到塗鼎，沒管這人，葉恆扭頭把目光放到了其他地方，四處張望，塗鼎的反應他並不意外，所以不著急去回應，此時葉恆眼神尋找的，是陳拓，李業他們。
很顯然，李業老究的臉上掛著驚訝之色，與塗鼎大相庭徑，唯獨陳拓，背對著他，看不出個大概。
這也能看出問題，說明陳拓對他方才施展的仙引絲毫不感興趣。
最後又把目光放到身邊的塗鼎身上，葉恆不緊不慢地回答，目光卻又從塗鼎身上轉移，死死盯牢陳拓，開口道：「塗哥兒言過了，這哪裡算是仙法啊，這不過就是儒院的修鍊法門，一進去就扔給我們修鍊的，沒有那麼厲害。」
葉恆故意把聲音放大，能讓在場的人聽到，其實他最希望能聽到自己說話的人，是陳拓，他想看看這個陳拓還能有哪些反應。
「這麼厲害，可是這法術，應該不是太算普通吧，一般的修仙法門，哪能有這麼強的功效……」塗鼎滿臉羨慕，在一旁喃喃，手卻不老實，掛在背後。
葉恆餘光看到的清清楚楚，塗鼎老哥這是了起歹心，在這禿頭老貨身後沒握著一把刀，他還不信！
這幫人，別看先前說得聊得有多好，在利益面前，誰還將兄弟情義啊，自己與這幫人只是點頭之交，要說真兄弟，塗鼎和李業老究他們三個才是，自己一門外漢，和這幫殺過人截過道說要分贓，無異於與虎謀皮。
其實來的時候，葉恆就已經有了準備，這幫人心裡准沒安好心思，只不過沒想到在自己暴露仙引后，這幫人的歪心思動的這麼快，原本只是想探探陳拓的城府，沒想到倒先把塗鼎這三人組給釣上了。
既然這一戰提前來了，葉恆右手下垂，直到摸到懸挂在腰間的那柄劍，大拇指抵住劍柄，只要這禿子一有動靜，自己也能馬上提劍，搶先一步斬了對方。
塗鼎臉上沒有任何變化，還是像往常一樣，不過幾人相顧無言，倒將氣氛變得一度緊張。
葉恆臉上也沒掛任何錶情，甚至開始裝起呆萌，左邊看看右看看，裝作無事發生，什麼也沒發覺，注意力牢牢停留在塗鼎背過去的那隻手上。
可即便是眼神飄忽不定，塗鼎還是遲遲沒有動手。
「難不成這禿子知道自己暴露，並且看出我的意圖了？」葉恆猜忌。
不清楚塗鼎為什麼遲遲沒有動手，葉恆眼神不再飄忽，而是整個腦袋抬起來，望向天空，從其他人的角度來看，葉恆已經是毫無戒備的狀態了。
抬著頭，數過幾朵從頭頂飄去的雲朵，葉恆無語了，這過了多久了，塗鼎這傢伙到底還要不要殺自己？自己都這樣賣破綻了，這可是殺他葉恆的絕佳機會啊！
砸吧一口，葉恆反思自己，難不成得自己把腦袋主動貼到禿子身後的劍上，這傢伙才會動手？
無奈，看天都看累了，葉恆把目光落到其他人身上。
直至瞥到李業緊皺的眉頭，以及掛著的臉色，葉恆這才明白為什麼塗鼎這禿子遲遲沒敢刺殺，既然有李業這一層保障，或許是打不起來了。
「你？」突然，陳拓轉過一直背對眾人的身子，目光放到葉恆身上，「你已經到了一品？」
陳拓這一問著實嚇到了眾人，一品！
一品對於他們來說是什麼概念，李業這些人心裡自然清楚，既然跨入一品，那就與他們這些俠客有差距了，一品有了淬鍊的肢體，對付他們只會輕鬆。
「一品！葉小友你到了一品！」塗鼎眼睛再度瞪得老圓，連忙把背在身後的手抬到眼前。